每天下午3时许,永安市小陶镇垇头村小学教师曾炎辉的老胃病准时发作,但他都坚持上完最后一节课。
不止一次,看到曾老师气喘吁吁,顶住胃部上课。人们劝他到医院去看看,可他总是说:“不碍事。我一走,同学们的功课就耽误了!”
从满脸秀气的小伙子到现在须发全白的老教师,曾炎辉抛妻别子,在山区小学一干已是35年。
不久前,笔者见到曾老师。他的脸上略有些浮肿,胡须已经全白了,可奇怪的是头发却还是黑的。看我在端详他,他笑了,说:“不要看,头发是染过的,也白了。”
曾老师没有冰箱,也没有彩电,紧靠床边的一张桌上,摆着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为了图省事,他把几张老旧的课桌拼成的饭桌也摆进了一个仅有八九个平方米卧室。大概还是为了图省事,电炒锅里的苦笋煮五花肉热过之后,也没有见他或舀或倒在盆里,筷子夹起来就吃。锅里的苦笋已经煮得有些变黑了。我看了那个绿色塑料菜盖里的几个碗 ,里面有吃剩的咸鱼和萝卜干。听他说胃不好,我提醒他:“胃痛不能吃笋!”他说:“我知道,可这笋是学生送来的,扔了可惜!”
待他吃过了饭,我和他谈起了过去。他每说几句话就要喘上一阵,可烟却一根接一根地吸,我说:“您得注意身体啊!”可他说:“习惯了,改不了!”
今年58岁的曾炎辉是惠安县人,1965年8月,结婚还不到一年的他响应政府的号召,志愿报名参加了文化教育战线志愿兵,并来到了位于永安市小陶镇西北部的高山小学垇头。到任的第一天晚上,曾炎辉和另一位姓刘的同乡就在村民们的面前许下了“愿扎根山区,在垇头干一辈子革命”的誓言。7天后,这位姓刘的同乡悄悄离开了垇头,原因很简单:那里的条件太艰苦。
垇头村山高林密,气候寒冷。早年的学校就设在祖厝的大厅里,晴天灰尘飘,冬天北风吹,雨天檐水泼,夏日艳阳炙烤。
唯一的同乡走了,可曾炎辉却留下来,他说:“我必须对得住自己的誓言!”
而时至今日,曾老师说:“我要在这里干到退休!”
那时,学校设一、二、三年级,可老师只有曾炎辉一人。不久,晚上还要教夜校。每月的生活费只有16元加上是长子,有四个弟妹在念书,父亲是老胃病,无法下地,曾炎辉的困难可想而知。为了减轻家庭压力,曾炎辉利用周末时间参加生产队里的农业和副业生产,劈草、耙草、插秧、挑筒、拉轳,成了一个庄稼汉、强劳力。一年下来,他能挣下2000多个工分,得到二三百元的分红。但艰苦的生活,超负荷的工作和寒冷的气候,使他患上了哮喘病。直到1978年转为公办教师,曾炎辉才没有跟着农民下地。
别看曾炎辉没有上过师范,可他的书倒教得挺不赖,转正后,连续十余年,他所教的毕业班成绩都名列学区前茅,1983年垇头小学的教学成绩跃居永安市第一名。这在当时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最让曾炎辉忘不了的是,当时的永安市教委还派了两名干部到垇头小学去总结过经验。曾炎辉也因此曾先后两度被授予永安市先进教育工作者称号,垇头小学也被授予永安市教育先进单位。
1987年9月,考虑到曾炎辉的气喘病日益严重,学区曾调曾炎辉到距镇较近的洪砂、上坂小学担任校长职务,谁知5年后的8月下旬,垇头村的一群村民找到了学区校长,要求将曾炎辉调回垇头小学,还守在车站,等候回老家探亲的曾炎辉。于是,曾炎辉回到了垇头小学。
学区曾派过几名年轻教师到过垇头,但最终都走了,村民们也挽留过,但留不住。
35年过去了,谈起往事,曾炎辉说:“这一大半辈子,我最感到欣慰的是培养了数百名小学毕业生,长大了当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犯罪的。
曾炎辉说,最令他难忘的是垇头的村民,每次听说他生病了,他们总是及时地给他送来山里的草药;最令他难过的是对不起父亲和妻子、儿女。1965年,曾炎辉的父亲病重做了胃切除,可刚参加工作的长子却不能亲手侍候,也无法为父亲寄去分文的药费;30多年来,家庭的重担几乎扔给了是生产队长,也是县妇代会代表的妻子,长女出生才20天,妻子就下地劳动了,大女儿从小辍学务农,二女儿因为恋爱问题缺乏引导而自杀……
为了山区农民的子女有书读,曾炎辉舍弃了许多。曾炎辉可敬。1996年秋,三明师范的几位领导还专程前往垇头小学去慰问过他;当时的三明师范学生陈丽敏在1996年11月18日给曾炎辉的一封信中说:“曾老师,您知道吗?现在我们师范的学生都以您为榜样!”
如今,当年与曾炎辉一道来到永安市小陶镇的文化教育战线志愿兵,大多因为调动或退休、或病退而离开了小陶。可曾炎辉说:“我是最后一个兵,我没有忘记当初的誓言,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临别时,曾炎辉坚持要送我一段路,可走不到300米,他就喘得不行了。我再三劝他:“下周末,去医院体检一下,抓点药,把烟戒掉,少吃点笋!”可他还是显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最后说:“你和妻子离别三十多年了,总得把这条命带回去与她多团圆几年吧,否则也太对不起你的老婆了!”他笑了,说:“那好,我听你的,烟我戒不了,但下周末就去医院!”
来到公路上,班车已走了,我打算步行回家,可曾炎辉却找来村主任坚持用摩托车送我,村主任说:“曾老师,是好人啊!”与垇头村毗邻的几个村庄的农民大多也认识曾老师。他们说:如果能多几个像曾老师那样留得住的老师,十来岁的孩子不用赶二三十里路到山外的镇上去念高小,就不会停学了。
如今,离开垇头又有些日子了,也不知曾老师是否有去医院?苦笋是否不吃?烟是否少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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