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是畲族乡,当地有别具一格的畲族民居,我曾经在一些资料上见过那里的民居,感觉一定有研究价值,于是早就把青水作为福建之旅的一站。汽车开出永安,便开始了痛苦的旅程,一路沿盘山土路在茂密的竹海里攀缘,虽有修竹遮阳,车内仍是炎热难当,更苦的是一路风尘,沙土飞扬,满鼻满嘴全是尘土。炎热、灰尘、疲惫,令人不堪忍受,而我竟也困得顾不了这些,晃晃悠悠打起了盹。等我醒来时,车子仍沿着山路攀缘。终于从永安出发近两小时后,车子才攀上山项,向山下张望,遥见永安县城。
而后又在山顶的丘陵间穿行,而后一路下行,终于在下午六点左右进入了青水乡。令人不可思议在深山之中还有这么一块平旷的原野,稻田平展在两侧山峦之间,一座座低矮优美的畲族民居伏在田野里,仿佛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些民居出奇的低矮。屋檐几乎能碰到人的头,举折极为平缓,斜率在20°左右,屋檐都以白灰装饰成白色条带,并微微凹出。屋脊端头瓦件高高翘起。这些者是福建民居的共同特点。屋架看上去是穿斗结构的,山墙暴露木构架,衬着白色的夹壁墙,象一幅平面构成。
一座座民居飞速掠过,汽车驶入了乡政府驻地。我下了车,就近在一家小客栈住下。收拾停当,便携了相机来到街上。青水乡的溪水上有一座石拱的廊桥,廊屋正中起一歇山小顶,桥栏施以蓝漆,格外醒目。
桥头有一座庙宇,屋檐歇山,大概是关帝、天后之类神祠。沿溪水下行约三四里许,又见一廊桥。简支木梁承桥身,廊屋上亦起歇山小顶,此廊桥掩映于茂树丛中,桥下溪水跌落,水声潺潺,桥畔有一座大水车,水车旁是一座水磨坊。坊中有一排舂米的杵臼,由水车作为动力,上下挥动,完成舂米的过程。此时夕阳西下,一缕阳光斜射进磨坊,打在木头的杵和石头凿的臼上,景象十分动人,使人怀旧。
从磨坊出来,沿着溪边的山路返回住地,这是一片优美的谷地,稻田平展,两侧山峦起伏,田野尽头,树木茂密的山脚下是一座座畲族农舍,轮廓平展,强调水平横线的韵律。为了弄清楚畲族民居的详细,我穿过稻田,向一处农家走去。远远望去,这是一座中型宅院,前后两进厅堂,前院开一小院门,左右各有横屋,即左右厢房。虽然层层屋顶起坡平缓,但与永定的五凤楼异曲同工,无论一进厅堂,两侧的横屋,屋面都层层开高,看上去很有层次。走近农家,先抵达前院土墙正中的院门,这是一座极小巧精致的三开间木构门屋。
门屋屋顶正中高、两边低分成三节,类似“重屋”之制,与浙江永嘉苍坡村门相似。屋脊略呈凹曲,举折平缓,如鸟斯草,翩翩欲飞。屋脊端饰有蝎尾状瓦件,体现出典型的闽南风格。门屋左右两间白粉壁开圆窗,其中木窗镂雕四龙庆寿的图案,极具文人气息。门屋明间分心柱间立大头板门,有门槛,一切悉如汉制。
仔细端详门屋梁架,分心柱与檐柱间皆以大头梁联系,作法与浙江南部县域木作极为相似。进入大门,是一处横长院落,正对面是一进前厅。大厅梁架属穿斗抬梁结合式。月梁宽扁,端头有卷曲的梁眉,形象夸张。梁柱结合处有雕成兰卉的梁托,仅起装饰作用,不象受力构件。
柱间除月梁外还有泥鳅梁——也即大头梁构件。构件纤巧,似装饰作用大于结构作用。檩条与柱头交接处有纵向托木,插拱构件。纵观畲族民居梁架结构似乎更接近浙江南部作法,与永定一带作法迥异,更与漳泉潮汕地区不同。可见青水从文化上讲与龙岩地区已分属不同的区域了。青水畲族民居似乎表明畲族已基本为汉人同化,其住宅空间,梁架系统都呈现明显的汉族风格,更不用提随处可见的汉字对联。屋主人也讲普通话,方言也与邻近的汉人相同,没有畲族自己的语言。畲族是浙闽唯一的少数民族,他们是百越的后人,历经汉人的同化畲族本身的文化已经保留不多了,甚少民居反映了这一点。另外,经我观察,畲族民居一层往往以木柱架空地板,似乎显示出古代干栏民居的遗风。而畲族民居低矮的屋宇,明晰的木构架与日本民居极为相似,不知其中有否瓜葛?
我一番考察之后,回到镇上,找一家酒馆要了些酒菜,慰劳自己,然后疲惫地回到客栈,早早地上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