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炮，在學校是放響了，然而在社會上是如何呢？這要看大家的良心。
什麼悲壯、沉痛的話都不必說，抗戰六年又十個月，自己究竟為國家做了點什麼，出了多大力出了多少錢，這只有自己曉得，別人是無法代勞計算的。所謂良心，也完全放在自己腔子裏，別人摸不到，也不耐煩來摸。況且，要說完全是良心問題，這也似乎是很難的，不是早有人問過了嗎，“良心多少錢一斤？”對的，良心多少錢一斤，一個窮到兩天沒有吃飯的乞丐，向獻金台毫不遲疑的摸出他僅有的一毛錢，這一毛錢是他全部的良心。但一個腰纏千萬，大腹便便的汽車階級，當他被人“弄”得不好下臺，皺一皺眉頭挖出十萬元時，你能說這十萬元就能算是他的良心了？為了建國的原故，政府征你一百萬行不行？阿彌陀佛，這也是良心。
假使中國多有些有資格被征一萬元的，那中國早該亡了吧！然而，幸好我們還有更多的苦學生，肯脫下大衣，肯脫下絨線衣，脫下襯衣，脫下制服，脫下鞋子，捐出被單，捐出公費，絕食，做苦工，甚至跪下，為了國家而跪下，跪得人哭起來……也幸好我們還有更多的洗衣老太婆，工友，傷兵，乞丐……這些被生活壓得透不過氣來的窮同胞，肯拿出錢來。
我不敢說有錢人全沒良心，至少可以這樣說吧，在玻璃後面塗了銀，人就只看得見自己了，什麼國家，什麼民族，什麼良心，全是一派胡言，有了錢，還管這些？
勝利近了，你們應當悔改！你們應當贖罪！政府是不會來也不敢來征你一百萬的，敬請放心！但是我希望有錢的同胞們把頭抬起一點，也看著除了鈔票關金券以外的中國和世界。中國是不會亡的，我們有這些苦學生，洗衣老太婆，工友，傷兵，工人，小兒，乞丐……做保證；但是，誰敢說現狀將一直維持下去呢？民眾的裁判就要來的。
原載於一九四四年五月十九日福建省永安《民主報·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