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表 （李密）①
李密曾在蜀汉任官，晋朝一再征他入朝，显然有意笼络人心，以巩固其在西南的统治。他一再推辞，而地方官仍登门催逼。于是他只好沥陈祖母年高病危、祖孙相依为命的苦衷，恳求在祖母逝世之后再入朝供职。情真意切，连晋武帝也为之感动。
臣密言①：“臣以险衅，夙遭闵（mǐn）凶②。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③。祖母刘，愍（mǐn）臣孤弱④，躬亲抚养。臣少（shào）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⑤，至于成立。既无叔伯，终鲜（xiǎn）兄弟⑥。门衰祚（zuò）薄⑦，晚有儿息。外无期（jī）功强（qiǎng）近之亲⑧，内无应门五尺之童。茕茕（qióng qióng）孑（jié）立⑨，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病，常在床蓐⑩；臣侍汤药，未尝废离。
【注释】
①李密（224-287）：晋武阳县（今四川省彭山县）人，曾在蜀汉任尚书郎。祖母死后，出任温县令。②险衅：命运坎坷。夙：早。闵凶：忧患，不幸。③夺母志：强迫母亲改变守节之志。④愍：同“悯”，孤：少年丧父。⑤零丁：孤独无依。⑥鲜：少，相当于无。⑦祚：福气。⑧期功：古代丧礼，凡为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姐妹、妻子服丧一年，叫期服；凡为堂伯叔、堂兄弟等服丧九个月，叫功服。这里指代比较近的亲属。强近：比较近。⑨茕茕：孤单的样子。孑：孤单地生活。⑩婴：被……缠绕。蓐：通“褥”。
逮奉圣朝，沐浴清化①。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后刺史臣荣，举臣秀才②。臣以供养无主，辞不赴命。诏书特下，拜臣郎中③；寻蒙国恩，除臣洗（xiǎn）马④。猥（wěi）以微贱，当侍东宫，非臣陨首所能上报⑤。臣具以表闻，辞不就职。诏书切峻，责臣逋（bū）慢⑥；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⑦。臣欲奉诏奔驰，则以刘病日笃⑧；欲苟顺私情⑨，则告诉不许。臣之进退，实为狼狈。
【注释】
①逮：到。②清化：清明政治的教化。孝廉：汉武帝，令郡国向中央推举当地孝顺父母、德行清廉的人。郡举孝廉，州举秀才，魏晋沿袭这一制度。③拜：授与。郎中：相当于中央各部的司长。寻：不久。④除：授职。洗马：太子侍从官，⑤猥：自谦的套语。东宫：太子所居，指代太子。陨首：头颅落地，献出全部精力之意。⑦切峻：急切而严峻。逋：逃避。慢：怠慢。⑧星火：流星的光。⑨笃：（病）重。⑩苟顺：暂且依顺。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①，凡在故老，犹蒙矜育②，况臣孤苦，特为尤甚。且臣少（shào）事伪朝，历职郎署，本图宦达，不矜名节③。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过蒙拔擢（zhuó），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④？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gēng）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⑤。臣密今年四十有四⑥，祖母刘今年九十有（yòu）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⑦，愿乞终养。
【注释】
①伏惟：伏在地上想，敬词。②故老：年高有德的人。矜育：怜悯，养育。伪朝：指三国时的蜀国。历职郎署：李密在蜀国做过郎中和尚书郎。郎署，郎官的官署。③宦达：做官显达。矜：爱惜、看重。④过：过分地。拔擢：提拔。优渥：优厚。盘桓：徘徊。希冀：幻想。⑤区区：微小的心意。废远：废掉奉养而远离。⑥有；又。古汉语中放在整数和零数之间读又。⑦乌鸟；乌鸦。据说鸦能反哺其亲。
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①，皇天后土②，实所共鉴。愿陛下矜（jīn）愍（mǐn）愚诚③，听臣微志。庶刘侥幸，卒保余年④。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⑤。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注释】
①二州：梁州、益州。牧伯：一州之长称为牧，又称方伯。②皇天后土：对天地的尊称。③矜愍：怜悯，同情。愚：自称的谦词。诚：诚心。④庶：欣幸，希冀。⑤结草：春秋时魏武子有爱妾，病时，嘱咐儿子魏颗：“我死后，把她嫁了。”病重时又说：“把她杀了殉葬。”魏颗按照父亲最初的嘱咐把她嫁了。后来他与秦将杜回作战，一老人用草绳绊倒杜回，因而得胜。夜晚梦见那老人说他是爱妾的父亲，报恩。
【译文】
臣李密陈言：臣因命运不好，小时候就遭遇不幸，刚出生六个月，慈爱的父亲就不幸去世了。过了四年，舅父强行改变母亲守节的志向。奶奶刘氏，怜臣孤弱，亲加抚养。臣幼时多病，九岁还不会走路，孤苦零丁，直到成年，既无叔伯，也无兄弟，门庭衰败，福份微薄，晚年才有儿子。外面没有近亲，家里没有照应门户的僮仆。孤孤单单，形影相伴。祖母刘氏多年卧病，臣侍奉汤药，从来不敢离开。
到了圣朝，臣蒙受清明政治的教化。前任太守逵，推荐臣为孝廉；后任刺史荣，又推荐臣为秀才。臣因为祖母无人扶养，都已辞谢，没有遵命。朝廷特下诏书，任命臣为郎中；不久又蒙受国恩，授臣太子洗马。像臣这样微贱，竟然能侍奉东宫，臣便是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皇上的深恩啊！当时臣就上表，辞不就职。现在诏书又下，措辞严厉，责备臣有心回避，故意怠慢；郡守县府，层层逼迫，催臣上道；州司官员，登门催促，急如星火。臣想奉诏上路吧，祖母的病一天天沉重；臣想迁就自己的私情吧，申诉又得不到许可。臣实在是进退两难，十分狼狈啊！
臣想圣朝是以孝道治天下，凡是遗老，都受到朝廷的怜悯和抚育，何况臣的孤苦，更是不同寻常。再说，臣年轻时曾在伪朝任职，历任郎官，本来很想宦途显达，并不自命清高。现在臣是亡国的贱俘，实在渺小而鄙陋，却受到过分的提拔，恩宠十分优厚，岂敢徘徊观望，有什么非分的要求呢？但是刘氏已像太阳就要落山，气息奄奄，生命危急，朝不保夕。臣无祖母，不能活到今天，祖母无臣，也不能终老天年。祖孙相依为命，心里总不想远离。臣今年四十四岁，祖母刘氏今年九十六岁，臣报效陛下的日子还很长，报答祖母的日子却很短了。臣怀着乌鸟反哺的私情，恳求皇上允许臣终养祖母。
臣的苦情，不但蜀地的人士和益州、梁州的长官都亲眼看见，就是天地神明也都监察。愿陛下可怜臣一片愚心，同意臣微小的请求，使祖母刘氏能够侥幸保全她的馀年。臣活着愿为陛下献出生命，死后愿意结草报答陛下的恩德。臣怀着像牛马一样的恐惧心情，谨叩头上表，向皇上奏明。
兰亭集序 （王羲之）①
公元353年，王羲之等四十一人在绍兴的兰亭集会，临流赋诗，汇成诗集。序文就生死大事抒发感慨，既爱生活之美好，又惜生命之短促，怀古伤今，思绪万千。 苏轼的《前赤壁赋》就大不相同了。他根本把“愁”字撇开，尽量享受清风明月的美景，哪怕贬到天涯海角他也要寻求快乐。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②，暮春之初，会于会（kuài）稽山阴之兰亭，修禊（xì）事也③。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④；又有清流激湍（tuān），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⑤，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shāng）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⑥。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注释】
①王羲之（321-379）会稽人，东晋大书法家，后世尊为“书圣”。曾任右军将军，因称“王右军”。②永和、东晋皇帝年号。③会稽：郡名，包括今苏南、浙北。山阴：今绍兴市。修禊：古代祭礼，三月上旬于水滨举行，以祈福消灾，实即春游。④修：长，高。⑤流觞曲水：修禊时，于环曲的水渠旁，放置酒杯任其顺流而下，停在谁前面，谁即取饮。次：所处地方。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①，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②。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③，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④，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⑤，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注释】
①俯仰：低头抬头之间，表示时间之短。②放浪：放纵不受拘束。③化：造化，自然。④契：符契，古代一种信物，上刻字，剖为二，各执一半，作为凭证。⑤齐彭殇：把高寿和短命看作一样。彭祖相传享寿八百岁。
【译文】
永和九年，是癸丑年。暮春三月初，在会稽郡山阴县的兰亭，我们聚会一起修禊。许多贤德人士全来了，老老少少汇集一处。这里有崇山峻岭，茂密的树林，挺拔的翠竹。又有清澈的流水，急泻的湍流，萦绕左右，波光辉映。把水引来，作为飘流酒杯的弯曲水道，大家依次坐在水边，虽然没有管弦吹奏，可是边饮酒、边赋诗，也可痛痛快快抒发内心的感情。这一天，青天朗朗，空气新鲜，和风拂拂，温暖舒畅。抬起头来，仰望宇宙之广大，低下头来，俯察万物的繁盛，很可以放开视野，舒展胸怀，足以尽情享受所见所闻的乐趣，确实是很快乐啊！
人与人相处，俯仰之间，不知不觉就度过了短促的一生。有的人把心里话掏出来，在室内和朋友深谈妙理；有的人把情趣寄托于外物，自由自在地游乐，超脱于礼法之外。虽然各人的选择千差万别，各人的性格也有沉静和急躁的不同，可是，当他们遇到高兴的事情，一时得意，也就满足起来，痛痛快快，简直忘记自己会有衰老的一天。等到他们对原来追求的事物厌倦了，心情也随着环境起了变化，不禁感慨起来了。当初感到欢欣的，顷刻之间，就成了往事，还不由得产生种种想法。更何况人的寿命虽各有长短，终究有穷尽的时候呢！古人说：“死和生，毕竟是人生的大事啊！”这岂不很可悲哀吗？
我每见古人生发感慨的原因，总觉得与我的心情像符契一样相合，未尝不对着这些文章而悲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有人把死和生看作一回事，把长寿和短命等量齐现，我总觉得荒诞。后人来看今人，正如今人来看古人一样，可悲啊！因此我一一记下到会者的姓名，抄录他们的诗篇。尽管时代不同，事情也不一样，引起人们感慨的原因却是一样的。后来的读者，想必也会因这些诗文而有所感慨吧！
归去来辞 （陶潜）①
陶潜四十一岁，曾出任彭泽县令，在官八十余日，即辞官归隐。本文即作于此时，是他与官场诀别的宣言。他热爱田园生活，尽情享受大自然的美，在诗文中创造出一种闲适宁静、乐天自在的意境，风格淡雅，音节和谐，极为后人赞赏。宋代欧阳修甚至说：“晋无文章，惟陶渊明《归去来辞》而已。”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②！既自以心为形役③，奚（xī）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摇摇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④，恨晨光之熹（xī）微。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⑤。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⑥，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miǎn）庭柯以怡颜⑦，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⑧。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qì）⑨，时矫首而遐观⑩。云无心以出岫（xiù）○11，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yì）以将入○12，抚孤松而盘桓。
【注释】
①陶潜（365-427）：一名渊明，浔阳柴桑（今属江西九江市）人，曾任小官，对政治腐败极为不满，归隐田园。友人私谥为“靖节”。有《陶渊明集》。②归去来：回去。“来”是语助词。胡：同“何”。③心为形役：心被形体所役使，指违心去做官。④征夫：指远行的人。⑤衡宇：横木为门，房屋简陋。载：语助词。⑥三径：汉蒋诩隐居，门前仅开三径，与两隐士来往。⑦眄：斜视。柯：树枝。⑧容膝：房小仅容双膝。⑨策：拄着。扶老：拐杖。流：周游。憩：休息。⑩矫首：抬头。遐观：远望。○11岫：峰峦。○12景；日光。翳翳：阴暗。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①？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②。或命巾车，或棹（zhào）孤舟。既窈窕（yǎo tiǎo）以寻壑③，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羡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hé）不委心任去留？胡为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④。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⑤，登东皋（gāo）以舒啸⑥，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注释】
①相遗：相弃，一作“相违”。驾：驾车。言：语助词。②畴：田地。③窈窕：曲折幽深。④帝乡：神仙的住所。⑤耘：除草。籽：培土。⑥皋：岩，水边的高地。
【译文】
回去吧！田园快要荒芜了，为什么还不回归？既然让心灵受形体的奴役，又何必惆怅而独自伤悲？已经觉悟了过去的错误无可挽救，便知道未来的时日尚可追回。好在那迷途走得并不太远，今天归隐为是昨天出仕为非。轻舟在水上摇摇荡荡，和风也飘飘然吹拂我的布衣。向行人探问前面的道路，只怪朦胧的晨光难辩东西。
刚刚望见简陋的家门，便高高兴兴两脚飞奔。僮仆赶快出来欢迎，年幼的孩子等候在门庭。园里的小路已长满荒草，青松和秋菊风貌犹存。牵着幼子走进了内室，啊，案上已摆着斟满的酒尊。端起壶来就自斟自酌，望着庭中的古树好不开心。倚靠南窗寄托我傲世的情怀，只能容膝的斗室给了我安宁。小园里天天散步自有乐趣，还有一张时常关闭的柴门。拄着拐杖到处走走停停，时而抬起头来眺望远处的烟云。云彩无意间飞过山颠，鸟儿疲倦了也知道返回树林。淡淡的斜晖看要落入西山，我还流连忘返抚摸着孤松。
回去吧！请谢绝世俗间的交游！世俗既然与我相违，驾车出去又有何追求？不如和亲戚讲讲知心话儿,读书弹琴都可以消愁。农夫告诉我春天来了，将要耕耘那西边的田畴。我们有时坐着小篷车，有时又驾着孤舟。有时穿过曲折幽深的山沟，有时又跨越高低不平的山丘。树木都已欣欣向荣，清泉开始涓涓细流。我羡慕万物得到春风吹拂，更感叹此生将要罢休。
算了吧！寄身天地还有多久？何不自由自在随心去留！何以心神不定，难道还有什么追求？富贵本非我的愿望，神仙又到哪里寻求？天气好就独自出游，或去耕田培土锄掉草蔸。登上东山放声长啸，临近清溪沉吟赋诗。姑且顺应自然的变化，乐天知命还有什么怀疑？
桃花源记 （陶潜）
本文假设的世外桃源，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劳动，平等自由，和睦相处。在农业社会，特别是在乱世，人们多么渴望有这样的奇遇。文章全用白描，意境超然，对后世影响巨大。
晋太元中①，武陵人捕鱼为业②。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③。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④。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⑤。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⑥，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黄发垂髫（tiáo）⑦，并怡然自乐。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yáo）还家⑧，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⑨，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注释】
①太原：东晋孝武帝的年号，应作“太元”。②武陵：郡名，在今湖南常德市。③落英：落花，一作“初开的花”解。④穷：寻求到尽头。⑤俨然：整齐的样子。⑥阡陌：田间的小路。⑦黄发：老年人。垂髫：指小孩。⑧要：同“邀”。⑨延：邀请。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①，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②，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亲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注释】
①扶：沿着。向路：旧路。志：标记。②诣：音义，往见。
【译文】
晋朝太元年间，武陵有个人以捕鱼为生。一天，他沿着溪流划船，也不知走了多远，忽然遇到一片桃花林，夹着山溪两岸，有好几百步，没有一棵杂树，芳草鲜美，遍地是掉落的花瓣。渔人很奇怪，便继续往前走，想走出这片桃花林。桃花林的尽头，正是溪水发源之处，有一座山。山有个小洞，隐隐约约有亮光。渔人便丢下船，从洞口进去。
刚进去，洞很狭窄，只容一个人。走了几十步，突然开朗起来 。里面土地平旷，房屋整齐，有肥沃的田地，美丽的池塘，以及桑树竹林等等。田间的小路纵横交错，鸡鸣狗吠，人来人往，男女的服装同外面一样，老老少少逍遥自在，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他们看见渔人，大吃一惊，问他从什么地方来，渔人原原本本都告诉他们。他们便邀请渔人回家，摆酒杀鸡，殷勤招待。村里人听说，都来探问外面的情况，说自己的祖先为了躲避秦朝的祸乱，带领妻儿和同乡来到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再没出去，就跟外界隔绝了。问起如今是什么朝代，原来他们连汉朝都不知道，更不要说魏朝、晋朝了。渔人便就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讲给他们听，他们都很惊叹。其他的人也都邀请渔人作客，酒饭相待。过了好几天才告辞。洞里的人嘱咐他：“这里的事不必对外讲啊！”
渔人出来，找到船，沿着老路回去，处处做了记号。到了郡城，便向太守说了。太守便派人同他去，寻找原先做的记号。竟然迷失方向，没有找到那条路。
南阳刘子骥是一位高尚的隐士，听到这个消息，好不高兴，就打算去找，还没去就病逝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去探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