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是位杰出的政治家,相齐四十年,国富兵强。但他死后仅两年,齐国大乱。文章责备管仲不推荐贤人代替自己,因而给小人以可乘之机,留下祸根。古代高度集权,后继得人确是一个重要问题。文章很有见地,但故作惊人之论,把责任全推在管仲身上,总使人感觉偏颇,同时也把问题简单化了。历来所谓策论,多有此弊。
管仲相(xiàng)桓公,霸诸侯,攘戎狄,终其身,齐国富强,诸侯不敢叛。管仲死,竖刁、易牙、开方用②,桓公薨(hōng)于乱,五公子争立③,其祸蔓延,讫(qì)简公④,齐无宁岁。
夫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祸之作,不作于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故齐之治也,吾不曰管仲,而曰鲍叔⑤;及其乱也,吾不曰竖刁、易牙、开方,而曰管仲。
何则?竖刁、易牙、开方三子,彼固乱人国者,顾其用之者,桓公也。夫有舜而后放四凶⑥,有仲尼而后知去少正卯⑦。彼桓公何人也?顾其使桓公得用三子者,管仲也。
【注释】
①苏洵(1009—1066):字明允,号老泉,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相传他二十七岁始发愤读书,四十七岁才成名,与其子苏轼、苏辙同列唐宋八大家。做过小官,有《嘉祐集》。⑦竖刁:自宫以侍桓公。易牙:善烹调,曾烹子为羹以献桓公。开方:背亲以事桓公。③五公子:齐桓公有子十余人,得君位者五人。无诡立三月被杀,继位的有孝公(10年)、昭公(20年),懿公(4年)、惠公(10年)。④简公:齐简公,公元前484年立,上距齐桓公之死约160年。⑤鲍叔:齐大臣,管仲本齐桓公之仇,因鲍叔力荐而被重用。 ⑥四凶:尧时共工、驩(huān)兜、三苗,鲧。⑦少正卯:春秋时鲁人。聚徒讲学 传说孔子任鲁司寇,三月即诛少正卯。
仲之疾也,公问之相。当是时也,吾意以仲且举天下之贤者以对,而其言乃不过曰“竖刁、易牙、开方三子,非人情,不可近而已”。呜呼!仲以为桓公果能不用三子矣乎?仲与桓公处几年矣,亦知桓公之为人矣乎!桓公声不绝于耳,色不绝于目,而非三子者,则无以遂其欲。彼其初之所以不用者,徒以有仲焉耳。一日无仲,则三子者可以弹冠而相庆矣。仲以为将死之言,可以絷(zhì)桓公之手足耶①?夫齐国不患有三子,而患无仲;有仲,则三子者三匹夫耳。不然,天下岂少三子之徒哉?虽桓公幸而听仲,诛此三人,而其馀者,仲能悉数而去之邪?呜呼!仲可谓不知本者矣!因桓公之问,举天下之贤者以自代,则仲虽死,而齐国未为无仲也。夫何患三子者?不言可也。
五伯(bà)莫盛于桓、文②。文公之才,不过桓公,其臣又皆不及仲。灵公之虐③,不如孝公之宽厚。文公死,诸侯不敢叛晋;晋袭文公之余威,犹得为诸侯之盟主百余年。何者?其君虽不肖,而尚有老成人焉。桓公之薨也,一败涂地,无惑也。彼独恃一管仲,而仲则死矣。
夫天下未尝无贤者,盖有有臣而无君者矣。桓公在焉,而曰天下不复有管仲者,吾不信也。仲之书,有记其将死,论鲍叔、宾胥无之为人,且各疏其短。是其心以为是数子者,皆不足以托国;而又逆知其将死。则其书诞谩不足信也④。
吾观史鰌(qiū),以不能进蘧(qú)伯玉而退弥子瑕,故有身后之谏⑤;萧何且死,举曹参以自代⑥。大臣之用心,固宜如此也!夫一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贤者不悲其身之死,而忧其国之衰。故必复有贤者,而后可以死。彼管仲者,何以死哉?
【注释】
①絷:栓,捆。②五伯:五霸。春秋时先后称霸的五个诸侯,以齐桓、晋文为最。③灵公:晋灵公,晋文公的少子,暴虐,在位14年被杀。④诞谩:荒诞。⑤史鰌:春秋时卫国大夫。身后不成礼,卫君闻之感悟,退弥子瑕而用蘧伯玉。⑥萧何:汉初丞相,死后由曹参继任,一切遵照萧何原定制度,世称“萧规曹随”。
【译文】
管仲做齐桓公的宰相,称霸诸侯,排斥夷狄,直到他去世,齐国富强,诸侯不敢反叛。管仲死后,竖刁、易牙、开方三人掌权,桓公在内乱中死去,五个公子争夺君位。这场灾祸一直延至齐简公的时候,齐国没有一年安宁。
功业的成就,并非成于成功之日,必定有它的起因:灾祸的发生,也非生于发生之日,必定有它的先兆。所以,齐国的富强,我不说是由于管仲,而说是由于鲍叔牙;后来齐国的祸乱,我不说是由于竖刁、易牙、开方,而说是由于管仲。
为什么这样说呢?竖刁、易牙、开方三个人,固然是乱国的奸臣,但是重用他们的,却是桓公啊。有了舜,才知道放逐四凶;有了孔子,才知道杀少正卯。桓公是怎么样的人呢?使桓公能够用这三人的,是管仲啊。
管仲病重时,桓公问他谁可做宰相。当这个时候,我以为管仲要举天下的贤士来回答桓公,那知道他只是说,竖刁、易牙、开方三人办事不近人情,不可亲近而已。唉,管仲以为桓公果真不用这三人吗?管仲和桓公相处多年了,也当知道桓公的为人吧?桓公的耳杂离不开音乐,眼睛离不开女色,没有这三人,就不能满足他的欲望。当初他没用这三人,正是因为有管仲啊。哪天没有管仲,这三人就可以弹着帽子互相庆贺了。管仲以为他临死的几句话,能够束缚桓公的手脚吗?其实,齐国并不怕有这三人,只怕没有管仲;如果有了管仲,这三人不过是三个普通人罢了。不然的话,天下像这三人一类的还少吗?即使桓公幸而听了管仲的话,杀了这三人,其余的坏人管仲能够统统扫除吗?唉,管仲真可说不知根本了。假如趁着桓公问他的机会,推举天下的贤才接替自己,那么,管仲虽死,齐国不能说是没有管仲啊。这三人又有什么可怕呢?管仲不提这三人,也无妨啊。
五霸中间没有哪个比得上齐桓、晋文的。晋文公的才干,并不比齐桓公强;他的谋臣又都不及管仲。晋灵公暴虐,不如齐孝公宽厚。可是晋文公死后,诸侯不敢叛晋,晋国承袭文公的余威,还继续做诸侯的盟主达百余年。这是为什么呢?它的国君虽然不行,可是还有老成人哩!桓公之死,一败涂地,这也并不奇怪。他只靠一个管仲,而管仲已经死了。天下并非没有贤者,倒是常有有贤臣而没有贤君的情况。桓公还在世的时候,说是天下再没有一个管仲,这话我是不信的。《管子》记载管仲临终时,论述鲍叔、宾胥无之为人,都指出他们的短处,好像他心中以为这些人都不可担当国家的重任,而且又能预料自己将死。可见这本书实在荒诞,不值得相信。
我看史鰌,因为不能推荐蘧伯玉、斥退弥子瑕,临终还以自己的尸首向国君进谏。萧何将死,推荐曹参自代。大臣的用心,本来就当这样啊。国家常因一人而兴,因一人而亡。贤人不悲他自己的死亡,而担心国家的衰败。所以必定有贤人接班,然后才放心死去。那个管仲凭什么就死去呢?
辩奸论 (苏洵)
本文出于邵伯温(1057-1134)的《邵氏闻见录》,南宋时才成书;而苏洵死于王安石变法前三年,他怎么会写这样的文章?清代即有人疑是伪作。从一个人的生活习惯着眼,就断定其必为大奸,未免牵强;何况王安石决非大奸?如果苏洵早已认王为奸,为何苏轼与王的私交甚好?“见微知著”这话固然有理,但所举论据不当。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是常见的有规律的自然现象,且与人们日常生活有关,所以能被人们认知,借以预测短期内的天气变化。政治人物和政治事件那就复杂多了,怎么能够相比?至于王衍,卢杞两例,连作者本人都不相信,又何能说服他人?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月晕而风,础润而雨①,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变化而不可测者,孰与天地阴阳之事?而贤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恶乱其中,而利害夺其外也!
昔者,山巨源见王衍②,曰:“误天下苍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阳见卢杞③,曰:“此人得志,吾子孙无遗类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见者。以吾观之,王衍之为人,容貌言语,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然不忮(zhì)不求④,与物浮沉。使晋无惠帝⑤,仅得中主,虽衍百千,何从而乱天下乎?卢杞之奸,固足以败国,然而不学无文,容貌不足以动人,言语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⑥,亦何从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⑦。
【注释】
①础:柱子底下的石墩。②山巨源:山涛,西晋名士。王衍:西晋大臣,少年才华出众,晋代清谈之风,由他创始。后任宰相,处乱世而专图自保,为石勒俘获,被杀。③郭汾阳:唐代名将郭子仪,封汾阳郡王。卢杞:唐奸相,陷害忠良,搜刮民财,后死于贬所。④不忮不求:不忌妒,不贪求。⑤晋惠帝:白痴,闻百姓饿死,问何不食肉糜。⑥唐德宗:在位二十五年,局势日坏。曾问左右:人皆言卢杞奸邪,朕独不觉,何也?”⑦容:或许。
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岂可胜言战!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huàn),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yì)臣虏之衣,食(sì)犬彘(zhì)之食,囚首丧(sāng)面而谈诗书①,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tè)②。竖刁、易牙、开方是也!以盖世之名,而济其未形之患,虽有愿治之主,好贤之相,犹将举而用之;则其为天下患,必然而无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
孙子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言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之名。悲夫!
【注释】
①囚首丧面:不梳头,不洗脸,像个囚犯,像居丧。此指王安石。②慝:邪恶。
【译文】
事情有它必定会达到的地步,道理有它本该如此的规律。天下只有那头脑冷静的人,才能够看到一点苗头,就可预见到明显的后果。月亮周围起了晕,就会刮风;柱子底下的基石潮湿,就会下雨,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自然现象。人事的变迁,“理”和“势”的相互依赖,怎比得天地阴阳那样不可测呢?可是贤者也有不知道的。这是什么缘故呢?是因为爱憎扰乱了他的内心,而利害的关系又影响了他们的行动。
从前,山涛见到王衍,说:“将来祸害天下的,定是此人。”郭子仪见到卢杞,说:“此人得志,我的子孙会被他杀光。”今天来看,其中确有一些可以预见的道理。依我看来,王衍的为人,仪表非凡,能说会道,固然有欺世盗名的本钱,但他不忌妒,不贪污,只是不负责任随大流。假使晋朝没有痴呆的惠帝,仅有个平庸的君主,那么,即使有千百个王衍,又怎能扰乱天下呢?卢杞的奸险,固然可败坏国家,但他不学无文,相貌不能打动人,言语不能迷惑人,如果不是德宗的鄙陋昏昧,又有谁会重用他呢?由此看来,山涛和郭子仪对这两人的预测,也许并不准确吧。
现在有个人,口里讲着孔子、老子的言论,亲身做出伯夷、叔齐的行为,收罗一批好名之士和不得志的人,互相吹捧,私立名目,自以为颜渊、孟轲再生;其实他阴险毒辣,跟一般人志趣不同,简直把王衍、卢杞合成一个人了,将来的祸患哪里说得尽呢?脸上脏了,不忘记洗脸,衣服脏了,不忘记洗衣,这是人的常情,他却不然。穿着奴隶穿的衣服,吃着猪狗吃的食物,头不梳像囚犯,脸不洗像守孝,却在谈论诗书,这难道出自他的天性吗?大凡做事不近人情的,很少有不成为大奸贼的。竖刁、易牙、开方就是啊!他以压倒一世的名声,来酝酿那尚未显露的祸患,即使有希望治好国家的君主,爱惜人才的宰相,也会提拔他、重用他。他将成为天下的祸患是肯定无疑了,王衍、卢杞都会比不上他。
孙子说:“善于用兵的人,没有显赫的功勋。”假使这个人不被重用,我的话便说错了;而这个人会有生不逢时的叹息,谁知道他的祸患可能达到这种地步呢?如果不是这样,天下人都将受到他的祸害,我却得到先见之明的美誉,那就大可悲哀了。
心 术 (苏洵)
这是苏洵《权书》中的一篇。苏洵喜谈兵,确有一些卓越的见解。如说主将必须知势知节,毛泽东在抗战时期与国民党斗争中提出的有理有利有节,显然受他的启发。但也有糟粕,如“士欲愚”之类。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shùn),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凡兵上义。上义②,虽利勿动。非一动之为害,而他日将有所不可措手足也。夫惟义可以怒士,士以义怒,可与百战。
凡战之道,未战养其财,将战养其力,既战养其气,既胜养其心。谨烽燧③,严斥堠(hòu)④,使耕者无所顾忌,所以养其财;丰犒(kào)而优游之⑤,所以养其力;小胜益急,小挫益厉,所以养其气;用人不尽其所欲为,所以养其心。故士常蓄其怒、怀其欲而不尽。怒不尽则有余勇,欲不尽则有余贪。故虽并天下,而士不厌兵,此黄帝之所以七十战而兵不殆(dài)也。不养其心,一战而胜,不可用矣。
【注释】
①治心:注重思想修养,具有战略眼光。②上义:尊尚道义。③烽燧:报警用的烽火。④斥堠:边防士兵居住、守望的亭堡。⑤丰犒:兵饷优厚。
凡将欲智而严,凡士欲愚。智则不可测,严则不可犯,故士皆委己而听命,夫安得不愚?夫惟士愚,而后可与之皆死。
凡兵之动,知敌之主,知敌之将,而后可以动于险。邓艾缒(zhuì)兵于蜀中①,非刘禅之庸②,则百万之师可以坐缚,彼固有所侮而动也。故古之贤将,能以兵尝敌③,而又以敌自尝,故去就可以决。
凡主将之道,知理而后可以举兵,知势而后可以加兵,知节而后可以用兵。知理则不屈,知势则不沮,知节则不穷。见小利不动,见小患不避;小利小患,不足以辱吾技也。夫然后有以支大利大患。夫惟养技而自爱者,无敌于天下。故一忍可以支百勇,一静可以制百动。
【注释】
①邓艾: 三国时魏将。率军偷度阴平,以毡自裹,身先士卒,自高山推转而下,入川灭蜀。缒:用绳系人物吊下去。②刘禅:蜀后主,刘备之子,以愚庸著名。③尝:试探。
兵有长短,敌我一也。敢问:“吾之所长,吾出而用之,彼将不与我校(jiào),吾之所短,吾蔽而置之,彼将强与吾角(jué),奈何?”曰:“吾之所短,吾抗而暴(pù)之①,使之疑而却:吾之所长,吾阴而养之,使之狎(xiá)而堕其中②,此用长短之术也。”
善用兵者,使之无所顾,有所恃。无所顾,则知死之不足惜;有所恃,则知不至于必败。尺棰当猛虎③,奋呼而操击;徒手遇蜥蜴,变色而却步,人之情也。知此者,可以将矣。袒裼(tǎn xī)而案剑④,则乌获不敢逼⑤;冠胄衣甲,据兵而寝,则童子弯弓杀之矣。故善用兵者以形固。夫能以形固,则力有馀矣。
【注释】
①抗而暴之:故意使它暴露。②狎:轻视。③棰:鞭子。④袒裼:脱衣,露体。⑤乌获:战国时秦国大力士。
【译文】
当将帅的,先要治心。泰山崩于面前,面不改色;麋鹿跳到身边,眼睛不眨。这样才能权衡利害,控制形势;这样才能对付敌人。
凡是用兵,要崇尚正义。不合正义,再有利也不动。并非这一动硬有什么利害关系,而是此例一开,将来可能出现无法对付的局面。只有正义能够激励将士,将士因正义而激动,就能连续持久作战。
大凡作战的规律:未战之前,要积蓄财富;将战之际,要养息兵力;既已开战,要鼓足士气;战胜之后,要巩固军心。小心烽火,严守边防,使百姓安心耕种,这样就能积蓄财富。犒赏要丰厚,时间安排要合理,这样就能养息兵力。小胜,更要抓紧;小败,更要鼓劲;这样就能鼓足士气。用人不要一下子满足他的全部欲望,这样就能巩固军心。所以,将士总是斗志昂扬,心怀欲望而总不满足。斗志无止境,勇气用不尽。欲望无止境,就会有贪心。这样,虽然吞并了天下,将士也不厌倦战争。黄帝作战七十次,士兵并不疲倦,就是这个道理。不养军心,一战而胜,以后便不能打仗了。
将帅要智慧,要严明。士兵要愚鲁。智谋多,就显得深不可测;号令严,就显得不可冒犯。这样,士兵就会紧跟将帅而服从命令,怎么能不愚鲁呢?士兵愚鲁,才能与他们一同拼死。
凡是用兵,必先了解敌方的君主和将帅,然后才可冒险。邓艾用绳子把士兵吊下山去进攻蜀国,如果不是刘禅昏庸,百万之师也会束手就缚。邓艾就是欺他蜀中无人啊。古代的名将,能够用小部队去试探敌军,又能利用敌人来检验自己,因此就可判断自己该战不该战。
凡是主将,必须通晓事理,才可以起兵:必须掌握形势,才可能交战;必须善于节制,才可以用兵。通晓事理,就不会理亏;掌握形势,才不会心慌;善于节制,才不会陷入困境。见小利不动,见小患不避,小利小患,不值得我施展技能,然后才有气度去对付大利大患。只有留一手而不轻易施展本领的,才能无敌于天下。一忍可以应付百次的小勇,一静可以制服百般的妄动。
军队都有长处和短处,敌我都是如此。有人问:“我的长处拿出来发挥,敌人却不与我较量:我的短处藏起来不用,敌人却硬要与我角斗,怎么办?”我回答是“我的短处偏偏让它暴露,使敌人疑心而退却;我的长处偏偏要藏起来养护,使敌人麻痹而落进圈套。这就是运用长短的方法。”
善于用兵的,要使将士无所顾虑,有所依靠。无所顾虑,就知道死不足惜;有所依靠,就知道不至于必败。手中有了短棍,见到猛虎,也会振奋呼喊,举棍搏斗;空手遇着蜥蜴,脸色也会变,退步不前,这是人的常情。懂得这个道理,可以带兵了。赤身露体,紧握剑柄,勇如乌获也不敢逼进;全身盔甲,抱剑而眠,童子也敢弯弓射死他。所以善用兵的,能够利用形势来巩固自己。能够利用形势来巩固自己,兵力就有富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