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川溪因纯洁而美丽,流水透明,清亮,水花是雪白雪白的。文川溪因纯洁美丽无污染而水产丰富,我们经常到那儿捕鱼捉鳖。文川溪洁净又丰盈,很适宜游泳,我们更经常到那儿搏击风浪。文川溪丰盛而有深广度,放木排再好不过了,我们一有机会就去看“金龙狂舞”……文川溪是我儿时的乐园!
那时河里鱼鳖真多,且以日记为证:“(1959年)4月12日 上午去抢插(秧)。回校路上,我和春龙溜到河边去。我们扔石头赶鱼,一边喊着:‘噢,噢,噢,钻进石洞了!’我们下了水……他拦住那边大洞口,我守住这边小洞口。我看见有一小白点一闪,伸手一抓,就抓住了一条……他抓住个小鳖,把它的头强制压进它的胸膛——这样抓着它,就不怕挨咬了……到了一个小店铺,称了称,(鱼)有两斤二两呢!”收工间隙,半个来钟头,竟有辉煌战果,河里鱼鳖多不假吧?
我们捕鱼没有用炸药筒一类的大规摸杀伤性武器。我们大多时候根本不用工具——徒手摸鱼捉鳖 。有时也只是像黑猩猩取小树枝探取蚂蚁而吃“生肉串”式地就地取石砸鱼。这或可叫“地震法”:看见小鱼游进两三块半露水面的石头中间,就捡起一块石头猛砸其中的一块石头,于是引起那几块石头的剧烈错动而挤压小鱼,受伤或震昏的小鱼立即白肚皮朝天而浮出。
鳖我不太敢抓,都是叫春龙的渔友动手,我当助理。我们乡下人都说鳖咬人手指,要到响雷时才会松口,这还得了!但我有亲自掏鳖卵的经历。鳖卵产在垂直于地面的类似墙脚的沙土岸边。平地掘洞产卵不行,掘深难,掘浅了怕被踩塌,还是“挖墙脚”好,母鳖用心何其良苦!沙土岸不软不硬,用树枝、竹片即可掘进。掘进约20公分,几只比十六的月亮还要圆亮的鳖卵就滚出来了,稍大于拇指头。太新奇了,我们喜不自禁,平时所见鸡蛋、鸟蛋之类,全是椭圆形的!
文川溪的纯净、清凉,对我们确实是挡不住的诱惑,怎奈,父母们对子女管得太严,下河游泳是难事。他们用河里有水猴子会把人拖走来吓唬自己的孩子,还有威胁:“敢去游泳打断你的‘脚筒骨’!”对已经实施游泳的,则惩罚之。大人们有个杀手锏,就是悄悄将放在岸上的衣裤拿走,让你游完泳只好光着屁股一路展览着回家。有这一招,女孩子是决不敢问津游泳的。因不会游泳,有的母亲被孩子欺负。一次,一个母亲赶到河边,淌下水去,要打偷泳的孩子,这孩子向深处游去,再回过头来发出挑衅:“来喽,过来喽,你过得来我就让你打!” 拿走衣裤的招数还有个好处,就是当你赤条条回到家里时,拿竹枝或松刺抽打你一步到位,省得临时剥衣服。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男孩子都学会游泳。我是在到镇上读高小时在村镇之间、家校之间的无人管辖地段学会游泳的。暑假是我们的黄金季节,我们趁放牛之机经常下河游泳。
我们游泳不怕呛水,喝几口水只当解渴,那河水相当于现在的纯净水。我们不会蛙泳、蝶泳,只会无师可自通的狗泳(狗爬式泳),自由泳和仰泳。然而,我们的乐趣并非只在纯粹的游泳。我们仰面朝天平躺在水皮上,看空中老鹰慢悠悠盘旋,充满遐想;我们打完水仗打沙仗,仿佛海军陆队;我们玩“水底捉迷藏”:一个伙伴手持一片芋叶什么的,潜入水底,七拐八弯,拨一块河底石将藏匿物压住,又潜游一程,做假像从他处浮起,伙伴们就入水“捉拿”藏匿者……趣味远胜陆上捉迷藏;我们在水里与鱼儿结伴而游,自己也快乐成一条小人鱼;我们沉到一两米深的河底,看鱼儿的杂技表演,观赏、摩挲、挑拣洁净闪亮的五彩石,这水底世界也比世外桃园更迷人……
水盛好放排。将木筒扎成排,然后把十几二十个排连成串,火车一般。木排长龙漂流而下时,跟节日舞龙灯似的,煞是好看。河道弯曲、水流湍急处,长龙扭动剧烈,捎排工惊呼大叫不止。现金龙狂舞而下,我们都会欢呼雀跃地赶到河边看热闹。放排是大人们的事,我们只有看的份儿。实际上,也只有看才有趣,放排是又累又危险的,哪里还像舞龙灯,捎排工只有叹息捎排苦!扎排的木头都是直径40公分以上的,可想见原始森林的丰富,可明白河水何以如此盛大、清纯。
看如今,儿时的乐园何去?即使能回到童年时代,也寻不回那种欢乐了。前年回故乡,特意到儿时常游泳的地方走一遭。令我痛心疾首的是,河水被染成乌黑的了,而且几乎瘦成了小沟!河底大裸露,河底石也是黑的。还会想游泳?望一眼就全身起鸡皮疙瘩。鱼鳖无觅处……城里叫卖的“野生鳖”从何而来?当然来自养殖场!水衰礁石盛,自然也放不得木排。只是由于当今公路交通方便,不放排也不碍大事。上游隔壁县一个乡镇发展经济建了几个纸厂,大量剧毒废水排放出来,毒死了一条河!在省电视台暴光了,然而,对策是不愁没有的。
文川溪,我儿时的乐园,何时才能起死回生并恢复青春容颜,让故乡一代代青少年能有我们那时的那种欢乐与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