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漫起,我以丝巾围脖。而你,父亲,可有御寒的冬衣。
十三年了,你望我是一人磕磕碰碰的前行,我想你是一人凄风苦雨的独栖。这样的守望相行。这样的有心无力又岂是我想要的。
而今日,是我们年年相见的日子。
当小鸟啄起那张注定你今年命运的卜卦时,是不是一切告别时该行的仪式便在那时已缓缓行出。“逢九不能过”果真如此。在你三十而九的命数里,你的魂魄久久徘徜在鬼门关前。当医生宣告医治无术,请家人准备后事之时。那一刻,你睁开了双眼,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你是以怎样的理由挣脱了无常的枷锁。我只知道,那一刻,小小的我从此便有了一个极大的梦魇,凡事怕听到死字,怕到一日,醉后的父亲酣睡前嘟咕的一句:我要死了。在旁挽扶的我闻顿时倾泪而出。吃力的替父亲脱去鞋袜,扳正了身体,盖上被。望着那沉沉睡去的一张脸,我的心里忽然惊惧起来,以手探息,总觉毫无气息进出。我慌忙的推着父亲,泪里哭腔的直唤:爸,爸,爸,起来啊!手上是不敢有丝毫的泄力,捶着,推着,及至父亲撑开一丝睡意惺松的眼神,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后,我仍不敢松手,我以为那刻父亲的生死一线就在我紧握的小手里拽着。
这样的小心使得我常常望着父亲睡梦中的脸,慢慢体验生命里一些叫无常的东西。
那个时侯,父亲早已是病魔缠身,大大小小的药罐摆成了家中唯一的饰品,从这间到那间弥漫的是一种氤氲的中草药味。父亲的床位在家中与医院频频更替,如我每日的煎药熬药那般自然已成习惯,直至最后转移到省立医院,我最后熬的那碗药终也送不到你床位的再次转移。
不说你最后离家的那身着装,不说那日你殷殷叮嘱些什么?我只知道所有的这些都换成你我的今生的缘尽。
从不曾想,会有这样的一日。
那一年,我十四岁,而父亲,你四十九岁。
十三年了,想你仍止不住的想流泪。
想什么都是我已不能再用稚子的声音唤你的父称,而你,亦不能以襁褓的姿势携我前行。
父亲啊 !即令我揪心撕肺的苦想,你真正是把一切都告了结。既是无法亲身亲意的相扶相持,任何的挂念便该免去。许是因了这样的想法,你从不作托梦入梦这样礼节性的拜访,一应把所有有牵挂与思念都拒之阴界的大门外,你自在其中。
而我,苦苦寻你。
不念中秋不念鬼节,唯独在12月31日,我携着儿心前去寻你。这日该没有众多的鬼神挡着你我的视线,在冰冷的石刻姓氏面前,我与你见面,当白纸黑字焚化成红底灰字如片片蝶飞时。父亲,你当与我心意相通。
且借此刻,让你我勾指成约:来生,你我的相遇一定是有着遭遇反哺的那日。
如果真有那样的一日,请你等着,以今生的契约来认领我来世的第一声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