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旧爱

  2003/11/4  13457点  永安之窗
  与周渝飞相恋三年,他宠了我三年。 
  22岁我大学毕业,进入一家公司作广告设计。工作亦是我所喜欢的。 
  或许,我还太年轻,不曾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甚至,细想过去,竟找不出一件可以称为挫折的事,感情事业顺利得一塌糊涂。 
  并非我惯于依赖他人,不过是对自己的期望不高。知足常乐,母亲从小这样教我。没有压力,念书考学工作一路轻松过关。 
  母亲不曾反对过我决定的任何事情,只在当初和周渝飞开始恋爱,让她一直担忧。爱了三年,直至大学毕业,两人感情始终如一,这颗心,她总算放下。 
  一切缘于一场意外。 
  大学的第一个学年终,好友梅希的设计图被评为B,实有不公。任课老师是出名的偏心,未曾想去找他,不过正巧因了这个“B”,与一等奖学金失之交臂,这对于家境贫寒却异常努力的她,不能不说是个打击。是我建议梅希去问老师得“B”的原因,这样一幅好作品如何也想不通。没料到,不仅碰了大钉子回来,这事传得人人皆知且尊严全失。 
  炎炎夏日,好友郁郁寡欢。拉她到教学楼顶的露台上喝冰冻可乐,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才是。突然计从心生。 
  “不如给他来一点颜色?” 
  梅希不说话,眼神画了个问号。 
  “守株待兔。喏,快上课了,等他进教学楼,可乐罐往下一丢,料定是砸不到的,不过是吓他一吓,也好消气。”我笑自己,为了好友,这么下三滥的招数也想得出。 
  机不可失,说曹操曹操到,眼见着偏心老师快走近教学楼,周围并无旁人。梅希还在犹豫。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手中的可乐罐扔了下去。 
  一声惨叫。两人一旁偷乐,忽发觉声音不对。的确不对,老师不但没吓到,还错砸了他人。 
  周渝飞定定的看着我,“是你砸的?为什么?” 
  “没错。”我面无惧色且毫无悔意,“并非是有意,你说该怎么办吧?” 
  好端端一件白色衬衣就这么污了一大片,谁见了也于心不忍。 
  “你打算怎么办?”他反问我。 
  “赔。一件新的。总可以了吧。” 
  梅希在一旁拉我,“等等,我洗衣服最擅长,交给我,保证完璧归赵。” 
  我当然知道,这件“LEE”牌衬衣对学生来说并不便宜,然而我却坚持。“过几天一定赔给你。”说完,掉头离开。 
  想必他从未见过,明明有错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女生。当时,我正在气头上——该砸到的人没砸到,老天不长眼。 
  后来,梅希说,我和他是不打不相识,缘分天注定。 

  2 


  工作后一年,平日里忙忙碌碌。时常接到渝飞的电话,不过是讲个笑话,顺便问周末哪里吃饭,是去看电影还是唱歌之类。放下电话,心里总归是甜蜜。女人,离不开爱情的滋润。 
  所以,一年以后同学聚会,人人都说我幸福,并问什么时候能喝到喜酒。我笑笑。将来的事,谁能预料呢?想起,母亲也提过,该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了。我回答:不急,还想多陪陪您。这样的女儿,母亲应该宽慰。 
  梅希是知道内情的。渝飞的家境不错、颇有背景且家教严格。他的父亲是从海外回归的物理学教授,母亲亦是个学者。因此,渝飞多次提到带我去家里见父母,都被我拒绝。还在读书时总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工作以后,也一直没有调整好自己。究竟是不是在逃避,不去想它。 
  该来的总会来,渝飞的父母提出要见我。见他的神色略有些紧张,大概是怕我再一次拒绝。我冲他温柔一笑,问:“什么时候?”他开心的抓起我的手,亲一下,全然不顾是在公众场合,说:“下个周末,和平饭店,我来接你。” 
  与预想中一样,饭局并不在他的家里,若是不欢而散,也免得把不愉快留在家中。也许,是我多心了。 
  赴约前,我并不十分紧张。倒是母亲比较在意,叮嘱我不可娇纵,要乖巧些。我理解做母亲的这份心,唯唯诺诺的答应着。突然慌乱起来,竟不知该穿什么。 
  拿出一条“逸飞”连衣裙,配“真美诗”的平底鞋。漂亮是漂亮,可天似乎还有些凉。而且穿平底鞋和渝飞站在一起会不会太矮了?若是换了“Sisley”的中裙和毛线衫,又觉得老气。我才23岁,没必要如此“庄重”。最后,我索性穿上一条低腰牛仔裤,粉色蕾丝吊带杉和一件西服小夹克外加新买的那双“莱尔斯丹”高跟鞋。总算打扮好自己。 
  母亲惊叫,怎么又穿乱七八糟的牛仔裤——她永远这么称呼我心爱的“LEE”。我说,这是这一季的时尚,您就别多心了。 
  渝飞准时来接。走进包厢的那一霎那,我便意识到,这是一场鸿门宴,幸好没有素面朝天的示人。 
  不光是渝飞的父母,他的干妈、姐姐、表姑全部落座,数双眼睛一齐盯向我。哈,这阵势,我随即镇定,怕什么,我林敏儿还没有怕过谁。 
  席间的勾心斗角,我不想形容,虽然渝飞极力的保护我,为我说好话,但我还是看到对方亲属对我这样的单身家庭充满鄙夷和不屑。我竖起了浑身的刺。怎样都好,不可瞧不起我的母亲。在我尚未出生时,父亲便离我们而去,她一个人把我带大,没有埋怨,没说过一句父亲的不好。 
  我头也不回的离席而去。当初母亲是对的,渝飞的确不适合我。 
  从来没有想过,爱一个人还要考虑到他的家庭。 
  渝飞追出来,拼命的道歉解释。我不肯听。一切都结束了,下定决心。 


  3 


  梅希听说我和渝飞的事,非常意外。她认为,我这样的性格,乐观、自信、坚韧和坦诚应该能过这一关。然而,世事难料,我从一个受宠的公主变成了一个“失意女”,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 
  决计忘掉周渝飞,开始新的生活。 
  我选择了运动,办张网球月卡,开始学打网球。基本上我属于运动白痴的那一型,却没料到,网球这么难学,当然是相对我而言,我的臂力不够,连球拍挥起来都费力。两个周末下来,手臂和肩膀已经肿痛得吃不消了。 
  第三个周末,我仍然坚持。我没有办法选择我出生的家庭背景,至少可以选择练好网球。浩然便是这个时候认识我的。 
  他是那种有女人缘的男子,健康的肤色,沉稳,看人时目光深邃。他走过来问:“我能帮你什么吗?” 
  我不知道他是这里的兼职教练,眉毛高挑,反问:“怎么,没见过这么笨的初学者吗?” 
  他笑:“小姐,不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你想练好球的话,拒绝教练并非是明智之举。” 
  我才发觉自己的冷漠,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没必要如此,于是一笑。后来,他开始陪我练球。再后来,他便成了我的专署教练,每周三、六教我练习。 
  我不得不承认,运动让我暂时遗忘了许多的烦恼,却不能彻底的抛开。毕竟三年的恋情,有太多的美好和回忆。 
  “你并不快乐,是吗?”某次打完球,一起喝咖啡时,浩然问道。 
  我眼睑下垂,低头不语。 
  “是有关感情方面的问题?”事实上,他只不过是我的教练,而他也不像喜好探听别人隐私的人。 
  从他的眼神中读到诚意。于是,我对他讲述了我和渝飞的故事以及发生在和平饭店的那一场鸿门宴。我需要有人倾听。 
  言谈过程中,我的情绪起伏很大,引进旁人侧目。浩然拉起我,换了另外一个地方。那是一家造型怪异的酒吧,装璜别致,名为“错乱地带”。没有什么能比我现在的心绪更加得错乱。 
  渝飞并不死心,时常打电话到公司——手机和家里的电话都已换号。这件事,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平日也免不了八卦一通。为此,上司也找我谈过,言外之意个人问题不要影响工作。 
  有次,渝飞堵在家门口,我死活不肯见他,却在屋子里伤心落泪。母亲看我们闹成这样,连连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因此,我心烦,不是没有道理的。渝飞说我残忍。我并非无动于衷,只是无可奈何。 
  而此刻,我非常的需要酒,需要这种美妙的液体来麻醉我的神经,温暖我的身体。当叫到第三杯“血腥玛丽”时,被他拦住。我趴在吧台上痛哭失声,浩然轻拍着我的背,一下一下地很温柔,像抚摸着一个婴儿。 
  恍惚之中我不停地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你醉了。 
  我没有醉,我比以往更加清醒地发现,我爱渝飞,非常的爱他。可我为什么选择离开而不是共同面对他的家庭? 


  4 


  一个人背运起来,往往祸不单行。我不但失去渝飞,还惹来非议。在我手边的一个case即将完成时,公司里一位高级主管客气地邀我一同喝茶。 
  我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惴惴不安。 这笑容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开门见山:“公司考虑,准备派你接另外一个case,手边这宗,余下的事交给Miss刘。” 
  我惊愕。 
  “这宗案例,我花费了很多功夫,相信足已令客户满意。而后期的部分,亦需要更好的与对方交流和沟通……”我企图解释,眼看自己的辛苦即将被别人夺去,岂能甘心。想起Miss刘往日若有若无的试探自己,不寒而栗。 
  现实终究残酷。听王主管的口气,公司的决议已不容置疑,只有无奈接受。 
  公事谈毕,她依旧优雅的品茶。我苦笑,这茶,实在品不出什么好味道,只把苦涩往肚里吞。 
  没想到会在公司遇见浩然。他微笑着和我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最近的工作比较忙。”我老实回答。 
  “恐怕是忘记我这个教练了吧?”他调侃。 
  “怎么会,记得还欠‘恩师’一顿晚饭。”我突然调皮。 
  他大笑:“什么时候学会了笼络人,捡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如何?” 
  周围的同事,全部竖起了耳朵。 
  我迅速地结束话题:“OK,晚上见。我还有事,先走了。”若无其事的回到座位,不去理会旁人眼神中的质疑,我已经够乱得了。 
  第二天,我被通知,原来的那个案例仍旧归我做。诧异中,同事小美悄悄告诉我,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来的那个陈总,是公司的大客户,也是这个project的最终买家。都在传言是他让你重新负责原来的case——这句话尤芒刺在背,我心一沉。 
  王主管走到我面前,似若无其事的问:“蒙森公司的陈总和你可是朋友?” 
  我淡淡地回答:“很普通的朋友,不会影响到工作。” 
  “哦,是这样。继续努力吧,公司非常看好你。”王女士有些尴尬。 
  是我的阅历不够,还是这世道变化得太快?尽管并非是浩然——蒙森公司的陈总直接授意这个project仍归我,但,从另外一种角度我还是应该感谢他。 
  这才体会出生活的艰辛。 


  5 


  那宗几经波折的案例进行顺利,双方合作得非常愉快。我仍旧每周三、六去打网球,球技有了长足的进步。渝飞已很久不打电话来,日子似乎回归平静,唯一不同的是,浩然开始约会我。 
  先开始是送花,我以为是渝飞,正不知是感动还是心痛,才发现名片上赫然写着:陈浩然。 
  我接受了。并非补渝飞的空缺,24岁的女人没有过多的青春在等候,何况,我并不讨厌他,他是个理想的对象,事业成功、谈吐幽默且有品位。 
  某个周末,去崇明岛度假。两人都是一身“LEE”的休闲装,看上去,像是刻意着了情侣装。我一愣,不由自主地想起渝飞,同样一件白色衬衣,让我遭遇了初恋。渝飞说,这也是他的初恋。两颗相爱的心曾许诺,你是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爱人。 
  哪份爱情不渴望地久天长,哪对恋人不渴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浪漫。弄到这般田地,或许,只在当初,不该错爱。 
  碧波荡漾,船划至岛中央,周围景致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以前的事,都成过往云烟,不做多想,重要的是眼前。 
  浩然吻了我,细腻、温存,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古龙香水的味道,这是他第一次吻我。一个成熟的男人做一件事,必有他的考虑。我静等他的下文。 
  “敏儿,嫁给我好吗?” 
  果然不出所料。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心里还没确切的答案。我望着他,不做回答。 
  “是不是,我太老,配不上你,你知道我离过婚的。”大抵男人向女人求婚时都心情急切。想来,我林敏儿出身普通,既没有傲人之姿,也没有独特之处,何来配不配呢?而谁又没有过去? 
  “是你多心啦!我当然要仔细地‘考虑考虑’。”笑他笨拙的表白。 
  “而且——”我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 
  “这样子就求婚,不够……” 
  “浪漫?是否要拿一枝玫瑰花,跪下来请求。” 
  我大笑:“嗯,现在还不晚,可以加十分。” 
  “敏儿,我是认真的。”他说得很轻,却有力量。 
  “我知道。”心似乎有了归属。 


  6 

  与浩然交往一年有余,最终我嫁给了他。简单的婚礼、蜜月旅行之后我成为小女人,与老公幸福恩爱做模范夫妻。好友梅希感叹道,你命真好! 
  是的,我有傻福。其实,是我不贪心,有自知之明。 
  结婚前,渝飞的母亲曾找过我,那个高贵而骄傲的女人,放下身段,请求我回到渝飞身边。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不能让他一直萎靡不振下去。她这样说。 
  我冷笑。我和母亲向来是相依为命。渝飞对我的伤害并不比我对他的伤害小。大抵家庭条件好的人往往更禁不起打击。 
  我坚强走出来了,渝飞还没有。我替他惋惜。很委婉的拒绝了渝飞的母亲,她也不容易,临走时依旧高傲的挺直身体昂着头。心中有些隐隐的痛。 
  如此甜蜜的婚姻,让母亲也说,总算爱对了人,有了好归宿。 
  可是有谁又知道,浩然的前妻在婚前也找过他,要走了大笔的赡养费。我与浩然相互体恤,不提此事,可我真的就爱对了人吗? 
  梅希悄悄问过我,更爱谁多一些? 
  说不清。 
  不管怎样,知足常乐。爱谁更多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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