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我在担任永安市委党史研究室主任期间,曾主编《羊枣事件》一书。其间,有一篇《杨潮案件的前前后后》的文章,引起我的高度兴趣。因为该文曾于八十年代在某全国性大报上发表过,且撰稿人是1923年即由瞿秋白介绍入党、参加过北伐战争的革命老前辈、著述颇丰的历史学家、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胡允恭同志。他的这篇文章本应收入《羊枣事件》一书。然而,我放弃了。原因是,该文矛盾甚多,与其他当事者的回忆格格不入,有严重失实之嫌。于是,我把该文寄给部分当事老同志审阅。果然,有李品珍、王一帆等同志回信作出强烈反映,一致认为该文严重失实,不宜收入。
随着岁月的流逝,有关当事老同志已相继谢世,胡允恭同志亦已于1991年6月逝世。为了让后人进一步了解历史真相,澄清史实,我越发觉得有必要将当事人的意见公诸于众。不然,这样的孤信,可能会被时间的长河湮没。李品珍十多年前给我的来信已于2006年7月由我写成了《李品珍对永安历史著述的期望》一文予以公开,现将王一帆给我们的来信所提供的意见也公诸于众,以便留给研究永安抗战进步文化史的人们参考。王一帆同志1992年3月10日来信的有关内容如下:
关于胡允恭所写的《杨潮案件的前前后后》一文附来复印稿件,己经读过,提出如下意见,请作参考。
现在的《羊枣事件》一书,内容都是经过认真考证、翔实的,除了黄那篇(黄原是军统特务)应作附录处理外,编辑内容都是严肃的、实事求是的。特别是你们花了很大力气撰写、多次修改、完善的第一篇长文(指《始末》),对羊枣事件起因、经过、斗争全过程,观点鲜明地,也是实事求是地作了结论。这是全书的主调。如要增加,不能增加和主调不同的材料,以免发生一些不必要的混乱。根据这一原则,我建议不选胡文。
胡文最主要的问题,特别是第一部分,错误失实之处太多,是不严肃的、很多是道听途说的,例如:
1、说羊枣当时是青年,羊枣当时已40多岁,怎是青年?
2、共产党员,征得组织同意,胡怎知道?
3、派人去新四军问题,说是阴谋,这也缺少根据。当时,1944--45年春,盟军欲在东南登陆,是有这个打算。派人与新四军联系,是他们的计划之一。我们汕头地区党组织也有在44年秋加强交通要道的工作,准备盟军登陆的部署。说明当时是一种军事斗争的需要。派人联系,属于正常之举。当时,吴大琨就曾到福建永安等地,找谌震谈过。吴当时是美空军的主要工作人员。
把杨潮案件的起因如此简单化,是不符合当时历史斗争情况的。
4、周璧,我认识,1943年10月我们到永安,他是建设导报校对。胡文说他是因病从新四军下来的,是否有新四军证明?未曾听过。
5、最大的失实与错误是关于东南出版社:
①说杨潮、谌震组织东南出版社,程星龄被推选为社长,这全错了。东南出版社是1943年10月,李达仁同我应聘到永安后与谌震等人建立的。社长是谌震,第一任经理是李达仁(品珍),也是主要负责人。杨潮1944年8月到永安,来之前十个月出版社早成立了。这在东南出版社那篇文章说得很清楚了。
②说第一本书是郭沫若的《东南述林》,这更是瞎说胡编。最先三本书是谌震从重庆带来的纸型(不要排印)。郭沫若寄来的是第四本书,书名是《少年维特之烦恼》,接着是《浮士德》,以后再寄来其花了十五年的力著《先秦学说述林》。根本就没有一本《东南述林》。奇怪的是,胡当时在福建,这些书应该看到,怎么会如此信口开河、瞎编一通?
6、羊枣主编的是《国际时事研究》,不是胡文说的《国际战事研究周刊》。
7、骆何民是一位早年参加组织的地下工作者。1940年我在衡阳《力报》时就认识他,当時他是地下党领导的《开明日报》总编辑。1941年1月新四军事变后,他同报社七位同志被捕,后在狱中逃出,化名钟尚文到永安,43年秋,我到永安时,他还在永安,对建设导报出谋划策,对筹组东南出版社也共同研究。他到福安任田粮副处长,主要是谌震的推介与担保。
鉴于上述重要失实和错误,建议以不选为好。
从以上的来信中不难看出,王一帆同志对待历史是何等的严肃认真,何等的负责精神!这是我们后人学习的榜样。他也建议,胡文如一定要收入,那就必须在其每项失实处用括号加上编者注或者在每项末尾加注,不然将违反编辑责任,很难向历史交代,很难向读者交代。我以为,这个办法过于麻烦。已知有诸多失实或不切之处,又何必一定要收入呢?再则,也不是胡的亲身经历,其时他又不在永安,而在远离永安的福安,在当时交通、通讯条件十分不便的情况下,掌握情况不易,加之,又是事件发生三十多年后所作的追忆,只是出于一位历史学家的职业灵感,而写了这篇文章,我以为也不必对他求全责备,但澄清史实是必要的。
2007年1月30日草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