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草让我想到古今中外的女性的共性:害羞。唐代诗人李白《长干行》:“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西厢记》里的崔莺莺:“未语人前先腼腆(娇羞),樱桃红绽,玉粳白露,半晌恰方言。”“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儿勾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这是古人,今人呢?陕北民歌《知道不知道》:“除了他(心上人)呀都不要,他知道不知道?”(害羞,不敢向他表白,却不断推测他“知道不知道”。)这都是中国人,外国人呢?苏联歌曲《红莓花儿开》:“他对这桩事情一点儿也不知道……我是一个姑娘怎么对他讲?”含羞是含蓄的,是美的,是朦胧美,也是古典美。
叶下珠却使我想到时下的一些很开放的女性,她们有的穿三点式可在舞台上潇洒走千百回,她们有的可以在诗歌里反复咏叹:“你不来和我同居!”敢写“三角形头部”的“年轻褐色动物”、“青幽幽的血时涨时落,使我摆脱肉体的重量”。还写“女人的黑洞洞”。这就不是含羞不含羞、害羞不害羞的问题,而是知羞不知羞的问题了。害羞不害羞是性格有异,知羞不知羞是品质不同。
新世纪更有个全盘否定上半身的叫“下半身”的诗歌团体,竟宣言:“我们亮出了自己的下半身,男的亮出了自己的把柄,女的亮出了自己的漏洞,我们都这样了,我们还怕什么?”是的,他(她)们摒弃“上半身”哪有头?没头哪有脸?脸之不存,羞将焉附?
古人太不开放,太内向,竟“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在当今时代自然是不行的了。(若都那样,还有谁能搞公关?)但太外向,太开放,开放到一点隐私都没有的地步就合适吗?行文至此,觉得,不要说含羞草,就是叶下珠也落后了,她们已“同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