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们请教的是二千五百多年前的孔子，可惜，不是我。我没有孔子那样的美遇，我所遇是三个小孩讨钱。我走在大街的人行道上。忽然，传来“切！切！切”的撞击声。抬首前瞻，见不远处人行道上有一个小女孩在击钹，钹声很单纯。在那儿，大约有八九个人，松散地围成不太成形的一圈。走近了，见其中有两个男孩。男孩和击钹女孩都十岁光景。三小孩穿的都很旧，但没有过去年代那种补丁。看模样，三个小孩都很单纯，单纯如女孩手中发出的钹声。“切！切！切……”多听几声又觉得声音很单调。看看有了几个观众，一个男孩躺了下去，仰面朝天。另一个男孩抬起右脚踩在躺者的肚皮上，左脚提起迅即跨过去，回转身，略停，把动作“复习”一遍。正以为“气功”表演刚开头，却见此表演煞了尾：踩肚皮者瞄准我走了过来，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捧成葫芦瓢状，认真地端到我面前。我一愣，但不傻，左手下意识地插进裤子口袋……被踩肚皮者也翻身而起，走向另一边的围观者。唯有女孩站着击钹不移位，那无锣无鼓无碰铃之类为伴的钹，两片大而薄的嘴唇一张一翕的，发出“切！切！切”的孤独之声。
我努力想象孩子是在大人指使并导演后出来赚钱的。可是，怎么“想”也不“像”：如此简单、低劣的表演，如此“儿戏”，是可以入世界吉尼斯大全的，哪能像是大人导演的？似乎是逃学在外，想办法捞外快。真那样就是自觉行动了，自觉更可哀！
我迅速离开那个圈子的雏形，想起了二千五百多年前那两小儿辩论的故事，又在脑子里虚构一些情节来掩盖刚才那一幕：两个小孩在路边争辩。一个说人脑比电脑更厉害，因为人脑创造了电脑；一个说电脑比人脑厉害，因为电脑跟国际象棋大师（人脑）对弈，电脑赢了。到底是人脑厉害还是电脑厉害，他们向过路的我讨教……
然而，我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而这中间，唯有孤独的“切！切！切”之钹声在我耳边久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