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的摩崖石刻有二十二处,不似有些刚开发的风景区,胸无点墨,她像个有文化的质朴而美丽的村姑。北陵第一处石刻是“飞鸿桥”。石桥横跨山沟,“飞鸿桥”三个大字刻在桥边耸立的石壁上,为吉山秀才刘振德所书。秀才文化程度不高,然其字规整而遒劲有力,可使现在的大学中文系学生看了汗颜。桥这头,一尊巨岩裂作两半,一半仍站着,一半倒下。两半一体显然,看大轮廓和横断面就可知晓。大轮廓本当如双胞胎,经千百年风雨剥蚀,仍像同胞姐妹;横断面,寻其相同部位,可见你微凸我稍凹,你略进我小让,配合默契。
我在往山上走时,觉得有几个默默无闻的伴,那就是路下谷底的巨石。谷底曲曲弯弯,渐升渐高。好几个巨石排成一串,秩序井然地蜿蜒而进(绝无旁逸而出者),亦渐升渐高,竟致入云,煞是有趣。离飞鸿桥不远,真还有“向上去”三字的石刻啊,但导游不作此解。
过了“向上去”,迎来石壁上的一首好诗,是清代吉山人刘锡哲题写的。“云矗山”、“紫云洞”、“万钱斋遗址”、“仙殿”、“凌云阁遗址”……一路伴行的,除了谷底那队默默而行的巨石之外,还有灿然如霞的石蒜花、只闻其香不见其身的幽兰。有一嗜兰如命的文友,竟如警犬破案似地,循香而没入草木丛中,旋即嚷嚷:“在这里,是建兰……”
悬崖。崖壁上书“吐碧”二字。崖头吐出碧水,碧水注入“容月池”。“容月池”,容月亦容我,我在池中笑。“吐碧”一侧凿出一平整的长方块,已在右小半勒出《十景诗》的序,然而有序无诗,右边一大片空白,序等诗等了两百多年,看来是永无希望。无诗有故事。一个外地来的叫聪明的年轻石匠,在北陵山上雕刻名人题字、诗词。一个家住山下叫容月的姑娘路过,看他聪明能干又憨厚,有了爱慕之心。容月姑娘借口烧香常上山看他刻字。他看容月姑娘美丽贤慧又质朴,也爱上容月姑娘,终于互订终身。一天,聪明刚刻完《序》就接到口信,说他母亲病重,要他快回。他回到家, 却见母亲好好的。原来,家里是骗他回去成亲。他是个孝子,母亲寻死觅活的,他不同意也只好认命。消息传来,容月肝肠寸断,跌跌撞撞上了北陵,来到拟刻《十景诗》的石崖下,凄凄惨惨哭个通宵,眼泪流成一个池(就是“容月池”),然后一头撞在崖壁上。不久,聪明回北陵,一是要向容月赎罪,二是要刻完《十景诗》。他听说容月已不在人间,便失魂落魄地奔向容月撞崖的地方, 双拳擂击崖壁,悲痛欲绝,而后恍恍惚惚往高处走,没走几步就走不动了,就将身子靠在路边岩壁上,眼泪流成一道山泉(就是“聪明泉”)。天快亮时,他回身下来,一头撞在容月撞壁处……有了这么大的变故,有谁还会提出要补刻什么《十景诗》呢?于是,那崖壁上凿平的方块就成了一块纪念聪明和容月的无字碑了。
到了“聪明泉”,望之,觉得有点哲理:其泉点点滴滴,仿佛限量供应,你用装矿泉水的瓶子装一点,或仰脖张嘴直接装一点,这就够你聪明的了。如果大量倾泻,让你喝个够,你要变得过分聪明的。世间不是有无数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实例吗?
话说回来,那“吐碧”二字和那《十景诗》及序是吉山人刘高恒题写的。刘是清朝时吉山的举人。此人可谓亦庄亦谐,其诗文端庄。他又有谐趣的一面(有此一面则名“刘火索”),是阿凡提式的人物,民间流传无数关于他为百姓打抱不平、作弄县令、财主、地主的故事,《刘火索的故事》已编入《中国民间故事集成•福建卷》。有关部门拟广泛搜集刘火索的故事传说,并出版《福建的阿凡提》专集。
更登云梯上苍崖,再上峰顶。从此下山,再乘汽车回去,要20多分钟才能见到永安城,且只见其一角;从此下山再坐竹筏漂流而返,要两个半钟头才能见到永安城,也只见其一角。在此朝东北向一望,一秒钟,10里之外的永安城,整个儿在望中了。世界真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