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嗉子球是很有些意思的,对小孩子来说。将嗉子球挂脖子上,球扑腾于胸口;或挎肩上,如同今日大款挎钱包,球在腰间浪荡;亦可从脖上、肩上取下抛掷——传球……放孔明灯比玩嗉子球有意思得多,不仅小孩,大人也玩的。老人也当观众,在孔明灯直冲云天时咧开没牙的嘴笑,并讲述当年放几十张纸大灯的故事。孔明灯是这样放飞的:将燃料装填于燃料圈,点火前,一人用双手抓住灯口(如握方向盘),举起,另一人将灯的顶向上提,使灯体呈站立状(大的灯要用长长的晒衣竿挑起灯顶)。点火,浓烟滚滚。渐渐,浓烟将灯体充盈成胖冬瓜。浓烟将灯体向上推托,待握“方向盘”的手感到有股较强的向上拉扯的力时,便到火候,放飞……要让孔明灯在空中放鞭炮亦可。将鞭炮系于燃料圈边的辐射线上,定时器是点燃了的或长或短的香。孔明灯很轻,对风很敏感,所以一升空即有些偏向。风并不老实,往往不是朝一个方向吹。孔明灯随风变向,牵扯着拾灯者的目光,吊傀儡似的,让拾灯者忽东忽南、忽西忽北地奔走。灯初升时迅速,渐高渐缓(当是距离大了,视觉出现偏差)。有时似乎不动,象是钉在天板上的一枚钉子。灯本谷仓大,升空后很快缩为一米袋,又缩为一棵大白菜,又缩为一块小馒头,又缩为一粒糯米……散火屎时,因减负,灯增速。松明火小了,烟少了。烟少到无力推托灯体时,灯开始下降。火灭烟歇,灯的下降总是急遽的。装松明是个技术性很强的活,装不好,散落的不是火屎,而是未燃完的松明,那灯就两下半蔫了,出师不利,半途而归……若遇风猛,灯摇晃太剧,灯纸容易碰触到火舌,碰到即焚毁,剩个“方向盘”掉下来。
现玩真正的气球早已不算奢侈,可是在乡下,嗉子球和孔明灯这样的“气球”却没有退出历史舞台的迹象。何也?真正的气球,买来吹吹气就可玩,或买来就已有气,就可把玩或放飞,好象缺少点什么。对,它缺的是制造过程的乐趣。玩嗉子球和孔明灯是要有制作过程的,这过程就是有趣的。嗉子球和孔明灯很土而且老掉牙。孔明灯虽又名“洋灯”,但实际上很土,老更不折不扣,从三国至今,还不老吗?嗉子球和孔明灯自有其优越性,故仍富于生命力。
放孔明灯还有一种乐趣:回收的乐趣。它象有的卫星,可以回收再用。孔明灯一脱手升空,大家就立即跟着灯奔跑。灯落平地,捡拾省事,但一般并不省事,或落屋顶,或挂树梢,或沉塘坳……落屋顶要用竹竿挑下,或架梯、登梯,再使竹竿。挂树梢则可能要拨荆扯棘出点血,再做猴子攀爬。有时落水田,若来不及,拾灯者未脱鞋袜就跳入刺骨之寒的水里、泥里,出水看两腿泥,还看两片哆嗦的嘴唇。灯落河里最惨,拾灯者水漫肚子,水漫胸口,可谓全身冰冻,举双手接灯时,还得会踩水才行,否则灯及水便烂,仍只剩个“方向盘”。放了捡,捡了放,一般只可有三四回合,因它也容易失事,如触火星焚毁。有时是“马力”太大、太足,灯高到“入云”了,这就不必白费劲了,它会飘出十里八里的,只好让别村的人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其实,我们自己有时也有这样的意外的、近乎大自然恩赐的可喜收获。
嗉子球是一年到头都有人玩的,因一年到头都有人杀鸡宰鹅,只是逢年过节宰杀鸡鸭较众,可供制作嗉子球的原料颇丰,玩嗉子球的人自然多些。某名作家讲到他家乡的孩子是玩猪肚球的,那比嗉子球优越不知有多少倍。大是肯定的,可能比篮球还大。但我的家乡比较贫困,谁玩得起猪肚?猪肚打牙祭更要紧呢。孔明灯只在春节期间玩,这大概是由其危险性大所决定的,它容易引起火烧山。有一次到邻村做客,入席了还不见这家的大儿子回来。突然,传来消息,他因放孔明灯引起山林火灾,被人绑在柱子上……春节期间,大家不下田,有闲,孔明灯升空即可举世瞩目。万一山林起火,大家可以倾巢而出……
山里人的森林保护和环境保护意识日渐增强,放孔明灯就有了些顾忌。一般选择下很细的如雾的毛毛雨之时。此时草木潮湿,遇孔明灯的火屎烧不着,雾般的细雨在不长的时间里也打不烂孔明灯。雨初歇时更好,孔明灯更不会受侵害。雨后初霁是最佳选择,山林、孔明灯两无虞,春风丽日美景把放孔明灯的欢乐推向极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