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车扔在路边,走进向溪边伸展的一个大平台。到了栏杆边,脚下水坝上的二三只白鹭惊起而飞落到对岸滩边的浅水里 ——那儿本来就有几只白鹭。旋即,就从那儿,有二三只白鹭却飞过来落在水坝上——可见刚才飞过去者不是受惊,它们原本就是这样忽儿飞过来忽儿飞过去的。“人来鸟不惊”,我想。
认真点数,白鹭共十只。对岸滩边浅水里和水坝上各五只。水坝上五只分别站在五道泄洪槽道之间“隔墙”的根脚处,排列煞是齐整,仿佛五个大门口各有一人站岗。对面浅水里站的不时过来“换岗”。它们似乎都无所事事,浅水里站的似乎在闲望天、云、房、树,“守门”的也似乎在打盹。蓦然,一只白鹭腾空望上游而去,渐远渐不见,是否易地觅食?我想,此地无鱼虾可捕,下岗的白鹭才这样闲得无聊。
我瞥见一条小鱼了,它横梗在离我最近的这只白鹭的嘴夹子里,一寸来长。很快,小鱼被吞了下去。原来,这槽道“隔墙”根脚处是捕鱼的最佳位置。这儿贴近“瀑布”入水处,水花不断向上飞溅,不时有“跳龙门”的鱼儿夹杂其间。腾跃而起的鱼儿有时是一条两条,有时是一窝蜂似的七八条十几条。“一窝蜂”不是一次而已,一般是接连三四次。腾跃而起的鱼儿象是飞来的篮球,白鹭伸嘴一夹,就把“球”接住了。鱼儿也会往斜里撞到槽道“隔墙”壁上而后反弹回来,就象篮板球。这就给白鹭捕食创造了更好的机会:鱼儿在空中的轨迹更长了,时间也更长了,白鹭可以从容地将其捉住。眼见一只白鹭太贪心了,它在“一窝蜂”时夹住了一条鱼,还没来得及吞下,又“一窝蜂”上来,它又张嘴出击,结果新的没夹到,旧的又丢了。全面观察反而观察不到什么,我干脆将离我最近的两只白鹭作为观察重点。约摸十五六分钟,它们大概都捕四五条鱼,平均大约三分钟一条。形势看好,守在那儿吃个饱不成问题,可是,一只白鹭吞下一条鱼后就毫无等待之意地飞往对岸滩边了。我这才意识到,它们可能都已经吃饱了,飞来飞去的,许是运动促消化。于是又想到,那几只看蓝天、白云、红楼、绿树者,也是打着饱嗝才有了闲情逸致啊!还有那款款飞去者,不就象是人类温饱有余而去旅游吗?
凭栏观鹭的我是处于喜悦之中的。虽然白鹭所捉都是婴幼儿般的小鱼,但数量很多。白鹭很讲实际,来就是要吃,假如这里环保工作搞不好、鱼虾资源不比其他地方丰富,它们能光临吗?然而,当我思及平日沿溪所见,隐忧便油然而生。我茶余饭后在上游的新安桥、茅坪小桥一带漫步,时常看见有人电鱼,有人炸鱼,有人用拦网捕鱼,更有人钓鱼。最可恶的是电鱼、炸鱼,那是要让鱼儿断子绝孙的。钓者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天半夜不见鱼影,也说收获大、钓到许多闲适。唯有对钓者,是否可宽容一些,尚可一议。(要不要把他们都赶到鱼塘边去?)
觉得有些久了,看一下时间,12点28分,近半个钟头了,陡然感到肚子极饿。告别那些“饱汉”们,我速速回家。过新安桥,又见下游上空散漫地飞着五只白鹭。它们是在空中“散步”,没有象平时那样排成为觅食而行军的队列:“一”或“人”。
补记:过五天,黄昏后,我又过东坡那儿。明知此时白鹭不会摸黑在那儿“加班”,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那儿。我什么也没看到,是吧?不,我看到了白鹭的那些岗位,一一对应地换上了垂钓者,坝上排列整齐五个,对面浅滩边零散三两个,也一个个都傻愣着——何其相似乃尔!世上竟能有此等幽默!然而,我想到人鸟相争,鱼儿遭殃,鸟儿失利,人生远忧,是个很严肃的课题,幽默的感觉就一下子不知溜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