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春雨清风,还是酷暑高温,还是秋意阑珊,或者寒冬霜降,会变的季节,总在不变的老屋面前折叠成平静。
老屋的平静是有底气的,底气源自深奥如永安话的厚度和自豪。所以,老屋总是在大山远处,在住着不会说永安话的城市孩子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地方,以岁月的皱褶和沧桑的褐色,均匀平和如处子,不紧不慢地呼吸着,存在着。
春来释放木香,夏则透出清凉,秋说海棠风晚,冬则收藏温暖——那沉香、那清凉、那晚风、那温暖的老屋,饱含着任何一种现代机器制造不出来的怡然和惬意。
有老屋的城市孩子是幸福的,会说永安话的人是有内涵的——仅凭我听不懂的那份化石般的古朴,就足以证明。
那一行小木船冰糖葫芦般以铁链串在一起,轻盈如玉女,浮在吉水之上。
从没走过这样顽童搭积木一样“船拼”成的浮桥,居然气定神闲,心里有一份对老屋莫名的神往、以及对山里人的信任,义无反顾一脚踏上浮桥,摇摇晃晃走向老屋高张的臂弯。
第一次站在吉山柴排房百年老屋的屋檐下,突如其来的感觉就两字:亲切。老屋周边有鹅卵石小路,门口的大石头上坐着抽烟沉思的老汉,和谐之极。
老屋的土地一如故乡的热土,牵动游子心底那份郁积的乡愁,牵出对神秘永安话的那些有感而发的文字。
文字向美,但美不过吉水浮桥,美不过吉山老屋,香不过吉山老酒。当你的影子与那古榕树影融合的时分,你就能在风声鹤唳中感受那份久远似母亲摇篮的安宁之美。
仰望苍穹,眯眼遐想,陈展着历史的老屋似乎有急切的呼唤在回响:你回来啦,孩子!
绕行老屋,听着村民们轻松自如但仿佛天外来客般的永安方言,你会有一种“神仙住过的地方”的感觉油然而生。
放眼眺望,千年老树枝繁叶茂,百年老屋沉雄浑厚。老树老屋因“老”而生动,老人因方言而生生不息,把“老屋文化”传承一代又一代。
不是本地人,绝难懂本地话。会说永安话,在永安人看来太正常太普通太无所谓。在我看来,是足以引为自豪的一种“本领”,一种原始之音在现代的流传,一份深邃久远的历史渊源在信息时代的舒展,一种祖宗步履南移的文化印证,一缕特别的“十里不同音”的生涩神秘。
曾有老家同学打电话到办公室找我,听到周围同事熟练的普通话惊呼:“哇,你们那里的人怎么也会说普通话!”。我更诧异:“嘿,不说普遍话说外星话?!”“说福建话呀,听说你们福建话很难懂。”
不错,福建话有若干种,永安话是福建话中的哪一种我讲不清楚,但清楚地知道,想学会实在不容易。一位在永生活了三十多年而不会永安话的外乡人称永安话是“鸟语”,听不懂也学不会,劝我“趁早死了这份心”。
但实在想学,打算作为回老家时的一份“炫耀”资本,吓唬吓唬那帮土老帽。
也许是错过了最佳语言学习期,尽管南腔北调也会多种方言,却最终没能学会永安话。十多年过去了,听惯了“卖纸皮箱”的吆喝,吃惯了粿条黄椒,永安话却仅修得“安达第”一句,再不见长进。
吉山老屋只一处,永安方言四处行,但只有在家乡的永安话才是字正腔圆“正宗”的,流利的,隽永的。
曾因公务培训漫步厦门长街,感受过鹭岛那缕缕海风湿润的恬静与温馨,心有留恋,足无缠绵。因为我从没忘记奶奶说过的话:有家的地方才是安身之处。我只有回到永安陋屋,回到现在生活的地方,才有那种农民回到土地上的踏实,可以若无其事睁大眼睛,保持着对大海的永远向往。
永安话就像老屋一样旧而不绝,不会遗失,承载着数代“地瓜人”的生活和心血积累,那可亲的“地瓜腔”连着永安厚重,积着永安沧桑,彰显永安特色。使永安普通话也别具一格而引以为荣,据说“走,我们来去”已成永安人通达世界,甚至在纽约街头邂逅的“暗号”。只要会说“来去”者,必为永安人。异地他乡,凭着永安话,就能在素昧平生的前题下找到老乡,而多一份亲切,少一份孤单。
也许,这,就是家乡味,就是血脉缘,就是民族情。
2010年7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