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都是景。看大多城池都依江傍河而成,这些源源不断的江河是养育一方人的生命之源,或大或小,都是所依城池的“母亲河”。
我由于人生旅途的南辕北辙,东西南北的场景变幻影印在不同成长路程,个体生命的奔波因此匆忙殷实。
曾怀着几分神圣几分虔诚对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荒凉沧桑之地的无限向往而停驻西北,遥拜黄河,心随天籁,让那十年风雪曝光永恒留存在记忆的底片里。
又带着几分无奈几分眷恋对这“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温湿葱绿南方的深切怀念而回落永安,贴近燕江,心牵西域,让这十五年燕城变迁长流不息在灵魂的沟壑里。
从永安到兰州先要由南向北纵越中原抵达西安,再掉头一直向西去,全程长行近5000公里,真是万里迢迢。火车日夜奔驰让你看够窗外国土万里风景,“国土辽阔”的概念根深蒂固印入脑海,你会从心里觉得没有理由不爱这样一个皇天后土的祖国,尽管她不够富裕不够发达。
西北和永安,黄河和燕江,万里在心一线连,浓缩成一个概念,那就是永恒亲切的“家”,让心温软的地方。黄河的粗犷豪放与地域相应天成燕江的玲珑剔透,历史划着时间的灵秀之舟向前航行,大方向总在向前向前再向前,黄河盘旋九曲十八弯,最终奔着东海奔向太平洋;燕江辗转沙溪闽江最终流入南海汇聚太平洋。不仅黄河、燕江,所有外流河都牵手融入浩瀚大洋,集结地球水循环,可以说无论主流支流,每一江河小溪都是“长河”。
我和那群从黄土地里孵化出来的人一样,经过十年,连心都黄了,总在八闽绿地频频向西回首黄土高原。想起老家,就牵起黄河。
“黄河远上白云间”,在兰州境内,黄河静如处子,如一马平川的草原,又似飘逸舒展的绸缎,平静躺卧在黄土高原上,辽阔、深远、苍茫、庄严、凝重。我曾孑立于黄河堤坝宽敞滨河路上的“黄河母亲”雕像旁,任思绪在无垠的时空里遥想追寻黄河那“奔流到海不复回”的九曲十八湾。恍惚中,我仿佛看见黄河昏黄的日轮下有昭君出塞之车,拽着离愁缓缓北行荒寒大漠,袅袅婷婷地走进了厚重的史册大门,身后长风烈烈、黄沙漫漫……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远望渐渐升起的暮霭托着一轮落日,衬着西部明珠兰州古城和涛涛黄河水,伴随无数归巢倦鸟展翅的剪影,鸟巢般挂在冬季白杨树无叶的枝桠间,凌空高悬于黄河铁桥的钢架上,定格在高原长河壮阔的怀抱中,定格在苍穹与地平线衔接的视野尽头,让观者激情澎湃!
轻淌黄河水,即使在夏季,水也透着凉意,你能听到黄河低沉的哄鸣,与你的心律合拍。面对奔流辽阔的黄河,你感到轻如落叶,随时会被风卷进激流,只有父母白发一样的黄河茅草缄默不语随风舞出一片深情呼唤,牵动浪子远游之心。站在黄河渡口,听收工的黄河艄工一声声晚别的嘶吼“哎-嗨-嗨”,长啸入云天,那声嘶力竭的呐喊吼出的是黄河落日昭示的希望——黎明东升,船又要启航。
再向西去,少雨缺水,大漠枯黄的小草、干黄的土屋和挂在土墙上晒在屋顶上的黄玉米红辣椒以及在沙尘暴中泛黄的整座城池,看着叫人嗓子发干,眼中有泪,总奢想燕江细雨能分洒大漠些许。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我们一群文友串通了聚集吉山北陵,坐竹排沿文川溪漂流而下入燕江直抵龟山公园,绿水青山,绿浪如梭。在我望两岸绿树情不自禁真诚赞叹时,文友笑我“小儿科”,说早先燕江两岸尽是可与天宝岩媲美的原始森林,山体被层层叠叠厚厚实实的苍松翠柏各种树冠密织成浓郁的绿体,象秀发如云的玉女,那才叫美呢。
即使消失了原始森林,燕江依然是滋润燕城养育永安人的最鲜活的生命动脉。黄昏时分,静静地沿燕江漫步,夜风清凉,每个细胞都清醒着,心灵轻松得如同受过梵音洗礼。眼前一幅静态画卷徐徐展开,燕江婉转流淌,聚集西门电站,在龟山处略微一弯,留下一池绿水供休闲人群荡舟唱晚再放歌潇洒北去。城市生动的余辉弥漫燕江两岸,眺望对岸朦胧的树影和北塔之上暗蓝的星空,呼应出山上山下居民楼房的点点灯火,满是宁静的生活气息。吉山吉水秀,燕江落日圆。
同一轮太阳,同一片国土,照在西北老家和照在南国永安不一样。于少雨甚至无雨的黄土高原,大气干燥黄河落日干净利落,立体轮廓凸显,看起来是“挂”在天上的一个“圆球”,显得线条流畅且更圆更大更清晰,圆得鲜亮,圆得深沉,不是“残阳如血”的红色,与黄土高原同黄,是炎黄子孙皮肤的本色;于高温多雨的笋竹之乡,水分充裕燕江落日朦胧娇美,平面浑然圆润,看起来是“贴”在天上的一个“圆圈”,与天连成一片,圆得透明,圆得平和,是南方红土地上西洋“一点红”熟透红橘的橘红色。
黄河古道,八闽热土。从古丝绸之路的驼铃声声,到抗战进步文化名城永安的激越文稿,中华儿女的血从来都是热的。儿子“英译汉”“黄河远上白云间”词不达意时感叹汉语“超级酷”。一个有着如此高深、悠远、五千年文明史铸就的深厚文化底蕴的国家,没有灭于八国联军肆虐,没有亡于日寇铁蹄,苦难深重但吹不灭的中华火烛永在。古文依旧,汉语远播,永安话作为一地方圆的文化积淀也应不朽,尽管我“安答第”永远学不会。
眷恋黄河,不仅仅因为那里是祖辈的血缘故土,更有天长地久黄土温厚的潜移默化。黄河边北塔山上早已松柏成林,黄河两岸绿草如茵,凉风习习,河水默默无声涛涛向前,岸边就是我的家;远处另一城市的南山公墓有我载种的10棵松树并深埋着我的老祖母……那份情感太深太沉,化为浪子不卸的精神行李,非几篇千字散文所能表述贻尽。
心仪永安,不仅仅因为这里是子辈的血缘之半,更因朝花夕拾谷米之情的日积月累。桃源洞里有青藏姐姐目不暇接的感慨,葛里山道有湘江胞弟拍摄不够的遗憾,鳞隐石林有纽约小妹流连忘返的回首,清清竹笋遥寄西北总得老父母欢喜……尽管有过许多坎坷,但抵不过亲友的温暖关怀,使游子心安永安而有家的感觉。
《酒干淌卖无》唱“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我想“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国,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家哪有我”。
长河落日,映在河中,圆在天边。映照远处涌动的黄河波涛,映照近外静寂的燕江细浪,松柏两地,北塔相似,点点斑驳。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燕江是永安人民的母亲河。黄河腾升的是民族之根,燕江升华的是永安之魂。黄河的劲风、燕江的清雾,透析我的骨髓。黄河不涸,燕江常绿,长河落日圆,旭日更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