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庄秋色

纹山  2004/7/19  11964点  永安之窗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样:田野、小桥、被古坝斜拦起的溪流、雅致而残破的私塾、雄伟壮观的古堡……我又回来了,一种精神一个家园,在这样的地方,可以找到许多想象和怀旧,以前是童话的,现在则是文化的。

  那是个秋天,天气依然很热,阳光白晃晃地晒下来,乡间的水泥路在薰草香风中,微微扬起几缕尘埃,空气是那么的清鲜。我和一群朋友带着惬意的心情来到西洋镇福庄,下车、过桥,指点不远处,一座临水而建、高耸巨大的围龙式屋堡——会清堡。

  远远望去,及由远而至堡下,满眼都是壮观!它面积有一个蓝球场大,围龙式的古堡与民居的混合建筑,令人想起槐南的安贞堡;堡门朝南,高达七八米,有家乡贡川古城墙的高度,厚达一米有余,墙的下截为鹅卵石和花岗堆垒,上截由泥土渗合米、茅草、碎砖瓦夯实而成,整座土堡之坚固,不逊钢筋水泥——古人为防匪避乱,保家卫村,是不惜成本的。

  然而,我此时想到的,是一个村有如此雄伟坚固的古堡,它的墙基,不仅仅是那坚硬的石头,更是其强势的政治实力和经济实力。只有政治的力量远远超过过了一个小村落的狭隘,才需要如此彰显它的威严和雄厚;只有经济的富强远离了村庄耕地所能提供的程度,才有必要如此大兴土木地建筑,用十年二十年的经营,以求千秋万代不断囤积保护,达到子子孙孙平安富庶的目的。

  总而言之,一个村庄,甚至一个乡镇,是承截不起这么一个古堡的,便强势如槐南池家,也用了两代人十四年才建成安贞堡,安贞堡建得太庞大太长久了,耗费两代人的精力和物力,拖累池家走向式微和没落。而会清堡建得恰到好处,不大不小,危难时,可以保护家族和村民;平安时,可以作为聚会和清谈的场所。

  谈到会清堡,就不能忽视古堡的建筑者,统治福庄政治经济命脉的家族——邢氏。

  一个家族的兴盛,远远地就可以感受到,譬如远观会清堡;而要了解他的没落,走近才会深学地体会和震憾,当我们走入会清堡内部,走入邢家祖宅群落“耸翠山庄”,我们无法不感慨万千。

  秋色是苍茫的,秋风是悲凉的,一如历史,面对历史的无情和人世的变迁,我们这些文人墨客总是无限伤怀。推开铁板夹木的厚重大门,满眼是杂草和残破的建筑,一地文化的碎片,阳光也斑驳而深邃。会清堡内部结构比安贞堡简单多了,环堡走廊全长一百余米,墙上布着僚望窗、射击孔,但非常少,大门上方有灌水孔,走廊与主建筑是不相连的,因为走廊有两层,下层是做为民居和厨房之用;主建筑为纯木建造的,只有一进一层,分前后两厅,高大壮观,美观大于实用。厢房在两边一字排过去,像是邢家主人之用。这一切好像是安贞堡的原始胚胎,难怪向导会说,安贞堡的建造者池占瑞曾到会清堡参考研究过。

  在会清堡内,所到之处都是辉煌后的残破,中间的高大的主宅,雕梁画栋、飞檐翘角,雀替柱础、一砖一瓦,都是那么的精致,都是一件件民间艺人的艺术珍品,然而又暴露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当一个女作者在地上随手拾起一块脱落的雕花斗拱时,我们开玩笑问她是否带回做个纪念,她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小心地放在原处。是的,我们在心痛,我们惊扰了她——会清堡的自尊,在她芳华刹那间,我们看到不是她最美丽的时刻,而是最荒凉和黯淡的时光。我们的脚步轻了,我们开始发挥文人的清谈,询问反思,当我们听向导谈起,邢家不肖后人为了财富,竟曾自毁祖宅,掀了大厅上的巨梁时,不禁扼腕长叹,然而这种现象又何止发生在邢家,放眼贡川、小陶、大湖等文化古镇,那种为政绩而做的新村建设,其破坏古建筑程度,才令人发指。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手指触摸着那一个个射击孔,望着僚望窗外哗哗流逝的河水,我们无法平息自己的心情。

  我们从后门进入堡内,经过一个非常别致的小私塾,有小桥有流水,像一个小园林;我们从前门出,看到一座民主庙,听庙里的故事,看庙前的古松。培养心情后,迎着下午的阳光向耸翠山庄进发。

  邢家的历史,就是福庄的历史。向导兴奋地说:福庄到了。我们看到的,是六根高耸的旌表,作为考古的爱好者,我们知道,每一对旌表,代表这一族又出一个身份显赫的政治人物。作为封建社会的农耕时代,政治身份代表的是最高层的社会地位、是源源不断的巨额财富。一对旌表,足以带动一个村庄的富庶,更何况是三对!

  福庄分两个部份,有趣的是,这两部份被膺厦铁路的铁轨分两两部份,无论在建筑样式和功能上,可以互为独立。前半部份,是以进式房的住宅为主,共分三进,逐山势而上,层层递进。最下一层,有一庭院,围墙外是一池塘,六根旌表跨院落和池塘而立,向世人彰显邢家的辉煌。走入头一进主宅大厅,这里的建筑构造和其它乡镇的明清建筑并无二样:主堂、两边厢房、两排植房,主堂上挂着牌匾,上书“文魁”、“进士”、“贡生”之类,只是,新砖房与旧木房相互渗透,已渐失原有的古味。我们穿插经过二进、三进,然后越过铁轨,进入耸翠山庄中,属于家族的另一部。

  耸翠山庄始建于清乾隆八年,即公元1743年,由邢氏宗祠、衍庆堂、古戏台、石制旌表等组成。下轨道,走过一条弯弯的青砖鹅卵石小巷,眼前豁然开朗,宽达数百平方米的广场,又有三对六根旌表高高耸立,高大雄伟的主祠堂——衍庆堂,像一个宽厚的长者,庄严巍峨地站立,堂口朝南,面对着环抱耸翠的青山,像在深思;衍庆堂檐联处高悬一块“为国为民”的匾额,具体情况已为可考,大概邢家先祖曾为国家和人民做过贡献吧。神龛以凤凰作为背景,这是非常罕见的,龛上供奉着河间郡始祖的牌位。我们在祠堂两边的长凳上稍做休息后,就纷纷散开,四处观赏。右边是古戏台,古戏台内的木制构造已经被掏空,但主体结构依然完好无损。在左边,一扇大门紧锁,后面是一片平房,正是祠堂义田的粮库。在衍庆堂门口左侧,立有一块大理石碑,上面注明义田的范围及收入的作途,并告诫邢家后人,义田用于祭祀和邢氏子弟的学费,绝不允许私人侵用。我想,正是有这样的告诫,正是有义田这样的公共财产为义务教育之用,邢家才人才备出,领三百年风骚。

  然而当我们向居住在这里的邢家后人询问邢家的历史及人物时,得到的是嗫嚅和羞愧的表情。我们不禁叹息,一个辉煌的家族,若被社会梳漏,是为可叹,而若为自己遗忘,则为悲哀。幸好我们没有梳漏,我们一行中有位研究永安客家历史的老作家,在不断考究和询问下,终于找到了邢家发展的源头和脉搏,除去那个“鸭生双蛋”的故事,邢家应发源于中原河南,辗转迁移,经过多少代,才在西洋这块风水宝地定居,繁衍生息,开枝散叶,并将中原文化在这里传播,谱写一曲永安历史不可或缺的光辉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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