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异于大自然的造化,在峰峦迤逦的江南竟有如此陡峭的绝壁,更惊异这峭壁和秀丽的山峰如此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刚柔相济,浑然天成。
进入桃源洞,一条小溪蜿蜒绵延。小溪的一侧是柔媚的山峦,重重叠叠,郁郁葱葱。簇簇峰峦“芳草绿迷千涧树,杜鹃红放万山花”,让人想起温情的江南舞姬掀起的裙浪,俊秀的水乡少男吹响的横笛,风流的江南才子泼出的墨迹。
另一侧却是悬崖绝壁,耸入云霄,寸草不生。无数的惊叹从脚下滚落,而山崖仍挺起身躯丈量天的高度。几百年激越的诗情,积淀成一道道整齐的断层——那是山崖的年轮,记录下了风风雨雨以及那硝烟弥漫时战马的嘶鸣。我似乎依稀听到他回放的点将台上雄壮的军号声。 几朵白云蹑足潜至水边,照照自己的模样,却惊异于这柔情千槲似水缱绻的秀山和云横九派家何在的雄壁共一色的人间奇景。一只苍鹰在上空盘旋,矫健的身姿画出柔美的圆弧,响彻云霄的是它孤愤的叫声。那就是李纲,一个柔情的文人和不屈的战将,面对靡靡之音壮志难酬不屈的呐喊,至今依然动人心弦,振聋发聩。
孔子指着脚下的流水说:“逝者如斯夫”。几百年过去了,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功过是非皆随风逝去。只有壁上留下的李纲的诗依然长吟,向群山诉说着……
一线天
有些山是由一块块石头堆砌起来,有些山本身就是一块大石头。
我惊异于眼前所见,那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山即是石,石即是山。整座山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兀立在百草丰茂的秀丽山川中间,就像是群山的心脏,闭上眼睛,我仿佛感觉到了它的跳动。石山中间裂开一道缝,把山一分为二,缝隙高达百米,宽却仅容一个人侧身而过。真是“此物应是天上有”,这或许是哪个神仙不小心遗留下来的吧。
站在石缝的入口,我几欲抽身而退。面对幽长、黝黑的缝隙,我充满生死一线两茫茫的感觉,即便面前是人工平整过的石阶,即便是游人如织。我不由得佩服起徐霞客,在那人迹罕至的时候,有勇气踏出那未卜生死的一步。应该感谢徐霞客,如若不是他的勇气,或许一线天至今是“养在深闺人不识”呢。
走在一线天里,我仿佛变小了,变成了一只虫子,缓慢地爬行。两侧刀削似的峭壁挤压着我,抽空我的思想,令我自卑。我的视线变得恍惚,分辨不出哪是真实的峭壁,哪是因缺乏光照而造成的阴影。我好像是在阴影的缝隙里行走。而我,也好像成了一个移动的影子。
走在一线天里,世界仿佛变小了,变成了一个狭小的容器。我在容器里行走,只听见我的呼吸,我的心跳,我和我的灵魂的对话。我喜欢这种孤独的感觉,它让我重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找回了在喧嚣的城市里迷失了的自我。
走在一线天里,抬头看天,把脖子都仰酸了,天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条缝。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遥远;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恍惚。我往高处走,石阶在脚下后退,我在石阶的影响下渐渐长高。我喜欢这种感觉,不管怎么说,我离天空更近了一点,一点点。
是柳暗花明,还是豁然开朗……我无法找出词语来表达走出一线天的感受。我只是感到一种释放,一种积聚在心中已久的能量的释放。天空因此变得更蓝,太阳毫不吝啬地把温暖洒在我身上,群山拥挤着向我呼喊,雄鹰也高展着双翅分担我的欢乐。回首望望走过的路,一线天只剩下一道弯弯曲曲的裂缝。我体会到了征服者的喜悦。
回音壁
我喜欢倾听群山敏捷的回答。
所以我在回音壁前高声呼喊。喊出我的所见所闻,我的所爱所恨,我的所悲所喜。群山不停地替我喊下去,一遍一遍,延远流长,绵延不绝。
在这里,我和我的灵魂在与群山对话。群山是有感情的,她们总是焦急地回应着我的言语。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随着群山的回答,忽而纵声高歌,忽而静默如僧,忽而潸然泪下,忽而喜笑颜开。在别人眼中,我是一个疯子,但在群山眼中,这是一个孤独的灵魂的自白,一个流浪的心灵的倾诉,一个肝胆的赤子的呐喊。
而后,我与土地交谈,我与天空交谈,我聆听天空与土地间历史的诉说。我诵读生命在历史的进程,我看见霞岚在喝彩,我听见所有的声音传唱在群山之中。我为群山而感动,它容纳了我的一切。 最后,当我什么都想不出时,我就喊我的名字。群山也呼喊着我的名字。这是一个充满陌生感的声音,有点儿沙哑,而且很遥远,甚至吓了我一大跳。我觉得这是群山在召唤我,而不是我一个人在呼喊自己。
于是,我重新找回了被关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