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收到这些陈年老货,最大的兴趣就是指望能够有漏可捡,像寻宝贼一样瞪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翻阅着一张张散发着霉味,飘扬起岁月尘土的故纸,有几本战时民众日常卖猪肉的流水账簿。
玩收藏,其实就是玩眼力,玩知识。数百张的契约文书,要在极短的时间搞定,行家表面上看似随手的翻一番,个中青红皂白已经一目了然。卖家虽已经把价格敲定,说收来就花费了银子多少多少,意识只有在这个价码上往上加。如果货好就收货给钱,不再多还价免得夜长梦多,如果货次可买不买,便还价压价讨几分便宜。卖家外行,东西虽往高里开价,仍然还是不到位,因此需要果断拿下。卖家内行,价格虽然到位,但需挤去水分,否则不要便是杀手锏。
初玩收藏刚入门的菜鸟,有东西是从头算到脚,连一根毛发也不肯放过,往往是咬住一张多少钱后就笼统地算过去,似乎这样一枪打,自己不吃半点亏。行家里手,就不这样算账,他们往往漫不经心地翻看,眼中显现不屑的神情。如果见是没有什么抢手料膏,连价码问都不问。这态度令卖家好不失望,不由地急急问道“你说多少要?”原本还是咬得紧紧的价格,不由自主地松动起来。要是买家认为此间确实无好货,便只是笑笑或摆摆手就离去了,既不生分,也不得罪伤了和气,还可以为下次交易保有基础。如是不露声色地见到内藏大货,且卖家又浑然不知,便会猛不丁地冒出一句“最低你要买多少?”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卖家如真心想卖货,便会较有诚意地开出一个新价。当然,这种价格比原先的一口价低去了许多。这时,藏识高明的买家会断然报出个价格,既不能低的太多,但确实已经砍去了一二成价码,最终多是愉快成交。
在收藏交易市场,最可怕的人是走走看看,看看走走,似乎有点笨笨拙拙,说东道西的人。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不开价,也不还价。如果卖家漫天要价,物价不实在时,便心中认定你是只初学的雏鸟,嘴啥都没说,只是笑笑地便离去了。如果卖家你自己不识货,东西价格开低了,他立马付钱没商量,那干脆劲让你感到害怕。
永安的好东西,在本地卖不上价,许多以收藏买卖为生的朋友,便大包小包地车拉肩扛,往福厦漳泉去了,甚至往连城、长汀那里去,大家都说那里的官家买东西的热乎劲,就好像不要钱来抢一样。什么坛坛罐罐,旧书破报,全部换成了心花怒放的人民币,来时重重,回时轻轻,叫人不免有点失落起来。他们是到闽西老区贫困县,那里的博物馆、文化馆的工作人员,抱着钞票抢东西,那股劲都要就像饿死鬼一般。
永安的好东西现在都长了脚,都一个劲地往外跑。他们早期卖的是比较好些的东西,如银元、铜炉、瓷器、木雕等,现在只要是个东西都能卖钱,什么石头、木板,破布、烂衣,有个模样就有人要。有位专门走乡收货的朋友自豪地说,只要我们走过的地方,以后其他人就不要再去了,从梁上的楹联牌匾,到房屋的花格窗户,还有柱头的石墩,庭前的石磨后院的猪槽,针头线脑统统在揽括之内。
乡下历史名村的房屋,窗户被盗,古建筑的土楼就连承托梁柱的石墩,也被千斤顶顶起,垫上砖头拿去卖钱。罪过啊,罪过!难道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卖吗?难道为了收藏,什么都可以买!永安的历史的文物,需要有责任感的人去爱护;永安的历史文化,需要政府的有关部门保护。今年12月16日,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等29家公共图书馆在广州发出倡议,加紧对“记忆资源”的征集、抢救性采访、摸底、编目、推广等工作,共建“中国记忆”。据国家图书馆馆长、国家古籍保护中心主任韩永进介绍,“中国记忆”项目是国家图书馆以传统文化遗产、现当代重大事件、各领域重要人物为专题进行口述史料和影音资料的采集、收集、利用和推广。
要不了多久的时间,你要看一块永安城墙的老砖头,都要买动车票到外地去看。像潮水一样流走的东西,不会像潮水一样流回来。没有历史文化的城市,就是没有灵魂的躯壳。我们要珍惜爱护、守望我们自己的历史,要编程好历史留下的信息代码,那怕是一点一滴,一滴一点。我们永安的“记忆资源”,我们的“永安记忆”
文不对题地说了半天,词不达意地在讲收藏。其实,人们怪来怪去,要怪什么?许多人不要历史资料,可以搞研究历史,信口开河地说什么“闽笋填海”,还煞有其事地写在博物馆,或拍成电影,真正是贻笑大方!没有历史资料的研究,害死人啊!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做功课,一点一滴地集腋成裘。永安的历史文物的保护要抓紧,永安的历史资料的收藏要抓紧,那怕是不起眼的乡里人卖肉的一本旧账簿,要不你知道那时的肉价是多少钱呢?
2015年12月19日